“換湯不換藥”與“換藥不換湯”

摘 要：藝術作為社會生活的一個組成部分，當代社會的轉型，社會生產生活方式的改變，勢必會對藝術的發展產生不小地影響。信息時代的到來，加速了藝術思想傳播的同時，也使藝術呈現出多元化的趨勢。中國藝術在當代的發展也因此獲益頗多，我們不僅學習到了許多西方藝術理念，也讓世界認識了中國。然而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中國藝術的對外發展，總習慣于效仿西方藝術思維方式，這使得中國當代藝術在世界舞臺上一直缺乏足夠的發言權，長期處于被動的局面。文章從藝術發展的自律性出發，談自己對中國當代藝術的發展的一些看法。

關鍵詞：中國當代藝術；日本當代藝術；傳統文化；藝術與社會

作者簡介：李致偉，中國藝術研究研究生院藝術學博士生。

[中圖分類號]：J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13--02

20世紀末開始，人類社會逐漸進入信息時代。互聯網的普及和電子媒體的出現，標志著全球化時代的到來。在這些年間，我們也曾有過許多關于如何權衡“全球一體化”與“文化多樣性”的討論。經過幾番討論后，許多人接受了“與國際接軌”這一思想的號召，達成了共識，即中國藝術的當代發展，必須順應時代發展的趨勢，與國際接軌。然而，隨后人們又在“如何與國際接軌”這一問題上產生了分歧。有人主張將中國傳統藝術原封不動的推向世界，其理由是“原汁原味”；亦有主張將中國傳統藝術改造后示人的，其理由是更容易讓世人理解中國藝術（確切地說是讓中國藝術更容易被西方的人藝術思維所了解）。個人覺得，在中國藝術世界化的進程中，上述兩種方法可以并行發展。而關于如何讓中國傳統藝術國際化，使之與當今國際藝術接軌，卻又是很多藝術家們一直思考的問題。

一、中國當代藝術發展中出現的一些問題

20世紀以來，西方國家憑借著強大的政治、經濟以及軍事的實力，使得他們的文化和藝術在世界范圍內備受關注，西方藝術也一直處于國際藝術發展潮流的領導者的地位，其他地域的藝術不得不按照西方藝術所熟悉的規則與其接軌。中國藝術的國際化接軌，也是從對西方現代藝術表達方式的模仿或照搬上開始的。受此因素的影響，自上世紀80年代以來，越來越多的中國藝術家主動去接觸了解西方藝術思想，越來越多的藝術家開始具有多元的文化背景。特別是一些海外藝術家，如當代中國藝術家蔡國強、徐冰、黃永砅、谷文達等人，他們都先后在幾個不同的國家長期居住和從事藝術創作。由于其所處的國際文化背景，海外中國藝術家們已融入西方主流藝術大軍，他們無論在藝術語言上還是在主題上，都屬于西方主流的話語范疇，唯一保留的只是作為早期文化背景上中國的身份。或許正是因為他們在西方藝術界的成功，他們的模式在國內也變成了一種榜樣。不少國內藝術家開始堅信，只有用西方人所了解的、熟知的藝術語言來說話，才是真正與世界接軌的，才能獲得對方的賞賜的目光。于是便出現了一些使用西方現代藝術理念的中國作品，即西方現代藝術中已經出現過的，并引起過爭論的表現形式，來附帶體現中國文化的特色的作品。如胡曉媛用裹了墨的昆蟲爬出來的圖案命名為《蟲寫》的作品，蔣志先生模仿蒼井空的書法“不掛科”的作品等，同時也不禁讓我聯想到多年前邱志杰先生的《重復書寫蘭亭序一千遍》的作品。這些作品的共同特征是：所體現的藝術理念是西方現代藝術理念的翻版，另一方面使用的是擁有中國特色的“墨”。所謂的特色只是一種在西方現代藝術語言體系中附帶中國元素的表現的代表，玩的只是現代藝術的概念。中國當代有很多人對于參與這種創作樂此不疲，覺得自己與國際接軌了，加入了西方現代藝術的大軍，是先進是時尚。但這些依葫蘆畫瓢理念，換湯不換藥的作品，絕不是我們所期待的中國藝術與世界藝術接軌后的產物。依靠這樣的作品，估計能獲得西方人的一句“學得好”的表揚，但卻無法獲得世界的尊重，也永遠無法吸引世界藝術的目光，無法讓世人真正了解中國文化。

二、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日本現當代藝術發展的成功

西方現代藝術的話語權，可以說是西方文化保護主義的一個壁壘。中國當代藝術希望與世界接軌，就必須尋求一種方式以突破此壁壘，進而獲得西方現代藝術的尊重。俗話說“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同樣是東方文化的日本現當代藝術，在世界上就屢獲好評。日本現代藝術的成功，不僅僅是因為其在表現題材、手法上的現代感十足，最關鍵的是其所體現的內容、理念多與日本傳統文化有著一脈相承的關系。比如禪宗帶來的人與自然關系的思考，物哀、雅寂的審美理念（范姜明道的作品，都體現著人與自然的關系，在對生命意志感性體驗的同時還體現出反思生命價值的理性精神）；再如，作品中體現出的人生的自我再認識、尋求自身定位的理性思考的問題（關于此類問題的思考，日本社會自古就有。身不由己的責任自我與真實自我矛盾，是日本古往今來文學作品中經常涉及的話題，特別是在戰后日本，人們習慣于從民族傳統文化的存在中尋求自身民族存在的根據）；再如，日本獨特的靈魂世界的信仰（舞踏，以現代舞的風格體現出的原型卻是最遠古的靈魂信仰，來自于遍及日本的神社的日本本土宗教神道教的氏神信仰）；以及從日本文化善于吸收融合外來文化的特殊性上延伸出的“合體”的概念與特性（村上隆的作品，多以卡通和現代表現手法，體現東西方藝術的結合）等等?？偟膩碚f，日本現當代藝術家的成功，都延承了日本藝術精致細膩的特點，不論如何借用當代藝術的形式、題材進行變化，都善于從本土傳統藝術、傳統文化中發掘素材，這便是日本當代藝術的成功之處。與我們當代藝術發展中常常出現的拷貝國外理念后，置換個中國元素予以代替的“換湯不換藥”的做法相比，日本現當代藝術發展可以算是“換藥不換湯”，任憑藝術家放飛思想，將題材、內容、理念、風格、概念等元素如何組合與置換，不變的永遠是自身創作與傳統間的相互

聯系。

三、全球化下的發展之道

藝術雖然是社會生活的產物，藝術發展也一直受社會發展的影響，不得不承認一個時期內的政治、經濟、宗教、道德、哲學等許多外部因素，對這個時期內藝術的發展都起到了推手的作用。但是，藝術發展除了時代影響外，還有自身內在的發展規律，即藝術發展的自律性。藝術發展的自律性中最普遍的規律，是歷史的繼承性（包括內容、方法、形式的繼承）。不論當代藝術發展是在前代基礎上的繼承與沿襲，還是“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的創新，離開了中國傳統藝術文化支撐的所謂發展，根本算不上是中國藝術。正如在中國出生，卻在外國環境中長大的孩子一樣，雖然擁有著黃皮膚、中國國籍這些血統上的中國因素，但卻不知道除夕、春節、清明、端午、中秋等等中國的傳統節日，不知孔孟不曉絲竹。他們雖然擁有中國國籍，但是卻沒有了中國文化的DNA，因而他們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中國人，只不過是有著黃皮白瓤的“香蕉人”而已。全球化后的當代社會，有別于傳統文化、傳統藝術的各種現當代藝術形式、藝術思潮蜂擁而來，讓我們開了眼界，也著實讓不少人感覺到新鮮與激動。有些人會在各色糖果面前迷失，追著人家要糖果去了，要到了幾顆便拿出來炫耀一下。我只能說他們還只是孩子，拿到的永遠是別人的東西，他們沒有成年人的理性，同時他們也不會得到對方的尊重，因為從這些人身上對方得不到任何他們希望看到或希望了解的東西。只不過將他們當做小跟班對待而已，難道這是百年前的奴化思想又在作怪？時代在變化，全球一體化的背景下，我們固然需要用更加容易溝通的交流方式，與同一時代下的他人進行交流，但我們應當平等的與對方交流，要做的是他們的好朋友，而并非要做人家的跟班。我們有他們沒有見過的，他們想知道的古老文化，用這樣平等展示的模式才能獲得相互的尊重與共同的成長。

日本現當代藝術發展的成功，來自于他們的藝術理性，全身上下充滿了一種浸沒于其自身傳統文化的味道。他們用西方的藝術語言來表達日本人眼中的世界，而我們很多人卻是用西方的藝術語言復述西方人眼中的中國世界。外人想了解的是你的特色，你特有的表達方式，你原有的思維模式，而不是你單純用他們的表達方式加入你的某些家鄉色彩。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怕的是最終成為邯鄲學步，回過頭來連原本的東西都忘記了。如果“換湯不換藥”到頭來只會遇到窘境，為何不嘗試“換藥不換湯”的發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