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意象在中國文化中具有豐富而深邃的象征隱喻意義。在《紅樓夢》中作者精心地捕捉到了許多自然現象和自然景觀,這些景物意象的獨特運用,使作品體現出了濃濃的審美趣味,也使作品大量充斥著畫面感,既極大地豐富了文本本身的藝術表現力,也使得整部《紅樓夢》呈現出了一種宗教意味。
關鍵詞:意象;皓月;凈水;寒雪
作者簡介:徐冬梅,女,1977年12月生,籍貫:吉林省梅河口市,職稱:講師,學歷: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 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13-00-01
中國文學作品中意象表現的傳統源遠流長,借助意象人們的審美對象得以表現,理性認知得以表達,意象在中國文化中具有豐富而深邃的象征隱喻意義。在《紅樓夢》中主人公居住的處所,如賈寶玉的怡紅院、林黛玉的瀟湘館、及瀟湘館前那片竹林旨指主人清高、孤寂等性格。獨特的意象構造,體現出了人物不同的人生況味。如寒雪、幽林、曲徑造出獨特的審美意境,寄托了人物不同的審美理想;使作品大量充斥著畫面感,既極大地豐富了文本本身的藝術表現力,也使得整部《紅樓夢》呈現出了一種哲理意味。
皓月
在“香菱學詩”章節中,香菱寫月所作“精華欲掩料應難,影自娟娟魄自寒”,得到了包括她的老師林黛玉等人的一致贊揚。這里的“影自娟娟魄自寒”描寫出了作者香菱的真實感受,作為一個初學詩不久的女人,她從小被引誘拐賣,結果也沒有找到一個可心的丈夫,嫁給了薛蟠,情況也沒有好轉多少,在第十六回 “賈元春才選鳳藻宮 秦鯨卿夭逝黃泉路”中平兒假借香菱來打發賈璉的尋問,“賈璉笑道。”正是呢,方才我見姨媽去,不防和一個年輕的小媳婦子撞了個對面,生的好齊整模樣。我疑惑咱家并無此人,說話時因問姨媽,誰知就是上京來買的那小丫頭,名叫香菱的。 鳳姐道“這一年來的光景,他為要香菱不能到手,和姨媽打了多少饑荒。也因姨媽看著香菱模樣兒好還是末則,其為人行事,卻又比別的女孩子不同,溫柔安靜,差不多的主子姑娘也跟他不上呢,故此擺酒請客的費事,明堂正道的與他作了妾。”過了沒半月,也看的馬棚風一般了,我倒心里可惜了的。”這里她對月的描寫與當時的人物性格完全統一。最后一聯“博得嫦娥應自問,緣何不使永團圓”暗示的思婦形象很大程度就是香菱自己,薛蟠因調情遭柳湘蓮苦打而遠走他鄉去經商,作為薛蟠之妾的香菱,正切合著閨中女子獨守空房的境遇。
月圓如輪,月彎如芽,月的境界,清冷,神秘,無限幽遠。月是佛教中無比重要的一個意象。在中國佛教中,月亮是一個極其重要的直觀喻象,象征著本體佛性。禪宗燈錄中記載,唐代寶積寺的一個和尚描繪自己得道后的境界:“夫心月孤圓,光吞萬象。”[1]在第七十六回“凸碧堂品笛感凄清 凹晶館聯詩悲寂寞”中對月的描寫更加深刻生動。“這里賈母仍帶眾人賞了一回桂花,又入席換暖酒來。正說著閑話,猛不防只聽那壁廂桂花樹下,嗚嗚咽咽,悠悠揚揚,吹出笛聲來。趁著這明月清風,天空地凈,真令人煩心頓解,萬慮齊除,都肅然危坐,默默相賞。”“只聽桂花陰里,嗚嗚咽咽,裊裊悠悠,又發出一縷笛音來,果真比先越發凄涼。大家都寂然而坐。夜靜月明,且笛聲悲怨,賈母年老帶酒之人,聽此聲音,不免有觸于心,禁不住墮下淚來。”“只見天上一輪皓月,池中一輪水月,上下爭輝,如置身于晶宮鮫室之內。微風一過,粼粼然池面皺碧鋪紋,真令人神清氣凈。”在這里月的意象俯拾皆是。
秋雨
“水”的意象在小說《紅樓夢》中占有十分重要的位置。在《紅樓夢》第四十五回“金蘭契互剖金蘭語 風雨夕悶制風雨詞”中“這里黛玉喝了兩口稀粥,仍歪在床上,不想日未落時天就變了,淅淅瀝瀝下起雨來。秋霖脈脈,陰晴不定,那天漸漸的黃昏,且陰的沉黑,兼著那雨滴竹梢,更覺凄涼。知寶釵不能來,便在燈下隨便拿了一本書,卻是樂府雜稿,有秋閨怨;別離怨;等詞。黛玉不覺心有所感,亦不禁發于章句,遂成代別離一首,擬春江花月夜之格,乃名其詞曰秋窗風雨夕。其詞曰:秋花慘淡秋草黃,耿耿秋燈秋夜長。已覺秋窗秋不盡,那堪風雨助凄涼!助秋風雨來何速!驚破秋窗秋夢綠。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移淚燭。淚燭搖搖爇短擎,牽愁照恨動離情。誰家秋院無風入?何處秋窗無雨聲?羅衾不奈秋風力,殘漏聲催秋雨急。連宵脈脈復颼颼,燈前似伴離人泣。寒煙小院轉蕭條,疏竹虛窗時滴瀝。不知風雨幾時休,已教淚灑窗紗濕。”這里黛玉孤獨、無助、凄涼、悲苦的情緒完全與這場不期而遇的秋雨相融合,令人讀來為之動容。
《紅樓夢》中的女性多有著如水的品性,她們或柔情似水,或純凈如水,或外柔內剛,有著水一般的堅韌與執著,或寬厚容物,有著水一般的性情,其中女一號林黛玉更是“嫻靜時如嬌花照水”,敏感柔弱,才華橫溢,執迷于兒女之情,確實是“水做的骨肉”。圍繞林黛玉這一人物形象,曹雪芹建構了“絳珠還淚”、“水月鏡花”、“似水流年”等與“水”相關的意象。
寒雪
《紅樓夢》最后以白雪收束,雪,潔白、干凈。“雪落茫茫” “白茫茫一片好干凈”,雪是無的,是空的。而在這一片虛無之中,又不是一無所有,一個靈動的心靈世界蘊含其中,這又非常符合文本的情節需要。
《紅樓夢》在第四十九回“琉璃世界白雪紅梅脂粉香娃割腥啖膻”中提到:到了次日一早,寶玉因心里記掛著這事,一夜沒好生得睡,天亮了就爬起來。掀開帳子一看,雖門窗尚掩,只見窗上光輝奪目,心內早躊躇起來,埋怨定是晴了,日光已出。一面忙起來揭起窗屜,從玻璃窗內往外一看,原來不是日光,竟是一夜大雪,下將有一尺多厚,天上仍是搓綿扯絮一般。寶玉此時歡喜非常,忙喚人起來,洗漱已畢,只穿一件茄色哆羅呢狐皮襖子,罩一件海龍皮小小鷹膀褂,束了腰,披了玉針蓑,戴上金藤笠,登上沙棠屐,忙忙的往蘆雪庵來。出了院門,四顧一望,并無二色,遠遠的是青松翠竹,自己卻如裝在玻璃盒內一般。在雪中,讀者體會著永恒的寧靜,性情的怡然,干凈純潔的雪國更是作者內心清凈孤往世界的真實寫照。
注釋:
[1]朱良志:《曲院風荷——中國藝術論十講》,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16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