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撕了他一本書”這類結構的性質

摘 要：雙賓句是現代漢語中的常用句式。本文主要運用郭銳的“語法動態性”理論和陸儉明的語義指向分析方法，對像“撕了他一本書”這樣的句式作了粗略分析。我們的結論是，“撕了他一本書”是雙賓結構，其中“他”是賓語，不是定語。

關鍵詞 ：雙賓句；語法動態性；語義指向

作者簡介：陳美芳（1988-），女，山東省濰坊人，華中師范大學碩士研究生，漢語言文字學專業。

[中圖分類號]： H0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12--01

一、引言

典型雙賓句“給了他一本書”中，“他”是指人與事，“一本書”是指物受事，分別作近賓語和遠賓語。但是“撕了他一本書”這類結構似乎與上述典型雙賓句不一樣。到底應將它分析為單賓結構還是雙賓結構呢？我們認為，它應是雙賓結構。下面，我們將從近賓遠賓的語義領屬關系、動詞的使用特點、遠賓語的數量名結構三方面對這類句式的特點加以客觀描寫。

我們認為，能省略“的”字的定中短語一般中心語的生命度比較高。人的生命度最高，其次是比較親近或親昵的動物，無生命的物體生命度最低，所以一般不能省略“的”字。因此，“撕了他一本書”不是由“撕了他的一本書”省略那個可有可無的“的”字得來的。

朱德熙先生將雙賓句式劃分成三類：（一）表示給予；（二）表示取得；（三）表示等同。我們這里研究的“撕了他一本書”屬于第二類“取得類”，或者將范圍擴大一些，叫“非給予類”。為了方便，我們把它標記為“V+NP1+NP2”。概括說來，這類句式的特點有三：

第一，NP1和NP2之間有語義上的領屬關系，NP1一般為指人與事，NP2一般為指物受事。

第二，“V”一般為二價動詞，即在正常情況下只能帶一個賓語。

第三， NP2一般為指物受事短語，其結構通常是“數詞+量詞+名詞”，除個別情況外，都將它作為必要條件。

二、雙賓句式的特點描述

2.1近賓語和遠賓語的語義領屬關系

那么雙賓結構里近賓語和遠賓語之間的語義領屬關系是怎樣的呢？經考察，能進入“撕了他一本書”這樣的非給予類雙賓結構的“NP1”和“NP2”，其間的領屬關系似乎只限于占有領屬、成員領屬、產品領屬和部分器官領屬。事實上，我們發現占有領屬、成員領屬、產品領屬關系屬于語言學領屬關系中的可讓渡關系，器官領屬類屬于不可讓渡關系。當“NP1”和“NP2”之間為可讓渡性領屬關系時，進入雙賓結構比較自由；當“NP1”和“NP2”之間為不可讓渡性領屬關系時，進入雙賓結構有一定的限制。

2.2動詞的使用特點

在考察“非給予類”雙賓結構的動詞時，為了客觀起見，我們引用了陸儉明先生的統計，他是以孟琮等編著的《漢語動詞用法詞典》（1999）里所收的動詞為考察對象。該詞典共收動詞1223個，能進入“V+NP1+NP2”這類雙賓句式的有104個。包括“吃”“穿”“打”“讀”“搶”等等。這些動詞有其共性，那就是它們在句法層面上有三個論旨角色，表現為一個動詞帶兩個賓語。而實際上它們幾乎都為二價（極少數為一價）動詞。雖然這些動詞在動作、與事、受事方面還各有差異，我們已不必將其劃分為更小的類別。當遇到這些動詞后帶兩個賓語時，幾乎可以確信就是雙賓句式，而非定中短語作賓語的單賓句式。

2.3 雙賓結構里遠賓語的“數量名”特點

我們對指物受事的屬性作一下分析。一般認為，受事賓語為“數量名”結構。陸儉明先生甚至將這一特性作為“非給予類”雙賓句的必要條件之一。陸儉明先生和徐杰先生都認為必須有“數詞+量詞”結構修飾中心語，這正是此類雙賓句式的一種重要的語法特征。例如：

①總共/一共吃了他兩個蘋果。

②整整/不多不少花了他兩百塊錢。

三、語法動態性理論和配價數

實際上，語法不是一成不變而是始終處在不斷地變化中。在人們的言語交際活動中，語言在入句后都會產生相應的變化。例如中央電視臺新聞頻道有這么一句話：

③二百名猶太人移民北美洲。

從上文的例子來看，動詞“移民”在詞匯層面上是不能帶賓語的。但是在句中卻帶上了體詞性賓語—“北美洲”，由此可見，它在句法層面上顯示出了及物動詞的語法功能。也就是說，“移民”在入句后由不及物動詞而臨時使用為及物動詞了。 “語法動態性”理論是郭銳（2002）提出的，他在《現代漢語詞類研究》里認為，“某詞類里的詞在語法功能上可以發生變化”，他還說，“詞在句法層面上會產生詞匯層面未規定的性質，我們把這種性質叫語法的動態性。”

我們歸納了郭銳的“語法動態性”理論的種種表現，把“語法的動態性”主要概括為以下兩方面的表現：

首先，某詞類里的詞在語法功能上發生變化。例如區別詞，從詞匯層面說，它固有的語法功能只能作定語或跟助詞“的”構成“的”字結構（朱德熙1982）；但是有些成對出現的區別詞，如“西式”“中式”等，到了句法層面可以作主語。例如：

④家具，西式好看，中式不好看。

其次，動詞或形容詞的配價數發生變化。例如：

⑤他哭了滿臉的淚。

⑥張三高李四一個頭。

例⑤里的“哭”從詞匯層面說是不及物動詞，即一價動詞，后面卻帶上了賓語“滿臉的淚”，由一價動詞變成了二價動詞；例⑥里的“高”，從詞匯層面說，它固有的語法功能是一價形容詞，在這個比較句里，后面卻可以帶兩個論元——“李四”和“一個頭”，變成了三價形容詞。

現在我們再回過頭來看看“撕了他一本書”這個句式。“撕”是二價動詞，本來只應帶一個論元，而它后面卻帶了兩個論元——“他”和“一本書”。這里的“撕”就表現出了語法的動態性，它原先在詞匯層面上是二價動詞，后面只能帶上一個賓語；而在這里卻變現為三價動詞，帶上了兩個賓語。所以，根據郭銳的“語法動態性”理論，將“撕了他一本書”分析為雙賓結構是完全可行的。

四、結語

本文主要運用語義領屬關系、語法動態性理論和配價數原理，論證“撕了他一本書”這類結構的性質。我們把這類結構概括為“總共/一共+動詞+名1（指人與事）+名2（數量名結構）”這個公式。我們的結論是：“名1”（指人與事）不是定語，是賓語。整個結構是雙賓結構，不是單賓結構。

參考文獻：

[1]朱德熙.語法講義[M].商務印書館，1982：117-119.

[2] 陸儉明.領屬關系確定之我見[R].在“中國語言學會第11屆年會”上發表，2001.

[3] 孟琮等.漢語動詞用法詞典[M].商務印書館，1999.

[4] 陸儉明.再談“吃了他三個蘋果”一類結構的性質[J].中國語文，2002（4）.

[5] 陸儉明.現代漢語語法研究教程（第三版）[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152-153.

[6] 郭銳.語法的動態性和動態語法觀[R].在“商務印書館語言學出版基金發布會暨青年語言學者論壇—21世紀的中國語言學”會上發表，2002.

[7] 徐杰.打碎了他四個杯子與約束原則[J].中國語文，1999（3）：186

[8] 郭銳.現代漢語詞類研究[M].商務印書館，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