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困境的恒常

摘 要：生活究竟是平行的循環還是上升的螺旋？苦難的十年后生活會完完全全的恢復嗎？本文描寫《流逝》女主人公歐陽端麗在文革前、文革中、文革后生存狀態的改變和恢復，表現生活雖在繼續，但是她的人生卻面臨著永遠也無法解決的困境，掙不出命運的網。

關鍵詞：端麗；生存困境；文革；蛻變；背離

作者簡介：肖萌萌（1990.10-），女，漢族，湖北襄陽人，西南大學新詩研究所12級在讀碩士。現當代文學與中外文化比較研究。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12-0-02

在當代的文學作品中描寫文革給人們帶來身體和心靈創傷的作品不勝枚舉，而“傷痕文學”就是這類作品的統一名稱。但是王安憶的《流逝》卻是將筆觸落在文革期間一個資本家家庭的生活境遇的變遷，以及女主人公歐陽端麗在此期間性格的超越來表現文革十年對人們產生的影響。

正如王安憶在《流逝》中說的“十年的苦難，留給每個人的經驗都是很不一樣的，而在一個人的每一個時期也都是很不一樣的”，人在每一個時期都有其性格發展的局限性以及思想困境，并且始終貫穿人的一生而無法解決。而作品女主人公歐陽端麗的形象塑造就是這樣一個典型。作者通過文革前、文革中、文革后這三段時間來揭示端麗思想的發展，感情的變化以及性格完成中的三種人生困境。

一、文革前盲目蒙昧的安于現狀

端麗的第一個人生困境就是作為一個受教育的現代女性，卻安于做鳥籠里養尊處優的金絲雀，深受傳統封建思想荼毒，缺乏自我啟蒙，自主獨立意識相當淡薄。端麗生于生活優裕的家庭，在無憂無慮之中度過了少女時代。大學畢業后，她不愿去甘肅工作，于是，“高傲而美麗”的端麗嫁給了瀟灑俊逸的資本家少爺張文耀，當了闊少奶奶。端麗和張家三兄妹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現代知識分子，但是他們所受教育作用僅僅是對他們的包裝以及對優越生活品位的提高，并沒有深入內心。她和萬千資本家家庭的闊太太一樣被一條條看不見的枷鎖束縛著她自主思考以及女性自我意識的流露，而且那種傳統意識已經融入到她的血液中不可磨滅，她已經被同化，對自己的定位理所當然，潛意識就會否定掉與她闊太太，好媳婦身份不符的思想觀念。于是有了婚后家旁邊的幼兒園來請她代課，她潛在的封建思想認為那是一份粗鄙的工作，斷然拒絕。而她每天的生活就是端起闊太太的身份逛街赴宴請客，暗中攀比吃穿，偶爾與小姑爭爭嘴。她也安于現狀，并且覺得她的生活是毫無雜質的甜蜜和愉快的味道，于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年華就是在一個華麗的金絲籠中悄然流逝。

二、文革中端麗性格的蛻變

國家的動亂給端麗和她的家庭帶來境遇的變化，端麗飽嘗人生的酸甜苦辣，同時，生活境遇的改變又引起她思想的變化，使她在復雜艱辛的家庭生活中，由一個養尊處優、嬌貴柔弱、“小鳥依人”般的少奶奶，一變而為勤勞能干、果決多智、能主持一家家政的婦女了。端麗的蛻變表現在兩方面，一方面是對過去日子里自身性格的超越，另一方面是從這個沒落的資產階級家庭第二代中脫離出來，成為佼佼者。

首先，端麗在這一時期由于外界環境的變化縱向完成了對以前性格的超越，思想的變化是循序漸進的。她由軟弱到剛強，由無能到干練，由慵懶到勤快，由溫順到潑辣，在此過程中她自身性格得到了升華。當生活突遭變故開始危及到家庭和性命的時候，一個人人性的發展是極致對立的，要么激發出性格中的潛在力量追求新的人生價值，要么墮落到底。而歐陽端麗顯然是前者。從開始頂著不好成分的害怕不安和萬事忍讓，面對貧困的窘迫、敷衍到打發孩子去賣舊衣服的羞愧，并且時常表露出對過去財富的留戀，這都是端麗性格中的軟弱和虛榮作祟。到后來迫于生計做以前認為粗鄙的工作，計算著每天的柴米油鹽，幫人家帶孩子，慶慶去上學以后她去工場間上班。她看人家捉弄阿興，從心里既覺得人家缺德可是又覺得想笑，看工廠間小伙子調笑兩個女青年，如果是昨天她還覺得既無聊又輕浮，可是今天她同大家一起笑，覺得有趣，簡單地勞動以及生活追求也使她放下身份束縛逐漸融入到世俗小市民的生活中去。并且她不再畏畏縮縮了，找到了與以前不一樣的自尊感，在菜市場也敢于和別人爭辯了，在多多畢業分配問題她更是態度堅決，表現了她的勇氣、力量、精明干練的才能和忍辱負重的性格，與過去自己的軟弱恰成鮮明的對照。她挖掘出內心的潛在力量，找到了她人生新的價值與目標。她明白真正的生活不是優越華麗坐享其成，而是在面臨困境時堅韌的生存下去。

其次，在外界環境突然惡劣的情況下，她從張家三兄妹中脫離出來對生活有了新的認識，找到了真實的自我。張家老夫妻一旦喪失了財富，對一切都無能為力，無所適從，只能念叨“前世作孽”，而張氏三兄妹又“都不中用”特別是端麗的丈夫張文耀，“沒了錢，他便成了草包一個，反過來倒要依賴端麗了。”就在這社會矛盾的猛烈撞擊下，在張家突遭厄運又無人支撐的困難日子里，作為長媳的歐陽端麗毅然挑起家庭重擔。她照顧三個孩子，掙錢補貼家用，為文光下鄉爭補助并幫他打點去黑龍江的行裝，在強制知青上山下鄉時滿足文影對行裝求全的要求，文影病后面對文光和文耀的推脫她遠行千里為文影病退辦手續。同樣是以前養尊處優，但是歐陽端麗卻蛻變成為一個勇敢、全身充滿力量的女性。與文耀的無能、文光的頹唐，文影的自私恰成鮮明的對照。她認為雖然生活貧窮但是卻有自食其力的充實，還有與孩子感情的親近以及與小姑的和睦，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吃飽穿暖就是她的生活目標。

三、生活回歸后身心的背離

文革結束后生活恢復原狀，端麗的身與心卻產生了背離。端麗思想中原有封建思想的劣根性開始暴露，她抵不住對美麗的向往以及舞會的吸引力，又開始重復著以前闊太太的生活步調，消磨著十年歲月在她身上留下的那些印記，無形中在她與“金花阿姨”、“阿毛娘”、“梁阿姨”這些普通勞動人民之間豎起了永遠逾越的鴻溝。傳統意識的束縛使她不敢有自己的堅守，生怕違背了那些清規戒律而成為別人眼里的異類。而文革中那覺醒的潛在力量卻又讓她嘗到了自主勞動所帶來的平凡幸福。因而她陷入了長久的迷茫與困惑，在傳統與覺醒的雙重壓抑中，端麗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只能看著思想的天平搖擺不定。時代前進了，但生活的足跡在她這里只是一種平行的前進，并沒有使她重生，也沒有讓她產生更高的人生理想，只是角色轉換又復歸后的感嘆和思索。

正如《綴網勞蛛》中的女主人公尚潔所說“我像蜘蛛，命運就是我的網。 我把網結好，還住在中央。”人不能完全掌握自己的命運反而會受到偶然外力的影響，就像歐陽端麗的生活變遷，文革前她以為她的一輩子都會錦衣玉食、筵宴舞會的享樂生活中度過。但是文革十年國家的動亂打破她為自己織的網，她勇敢地挑起家庭重擔，自力更生嘗到普通勞動人民充實的快樂。文革結束后她身心背離，無法做異類又回歸到命運的蛛網中，但她的思想卻久久不能平靜。網破了，補綴補綴吧，十年的時間過去了，到底留下了什么？生活還在繼續前進，但這種人生困境卻是恒常存在。

參考文獻：

[1]王安憶.中國當代作家選集叢書[M].北京：人民文藝出版社，1995.

[2]《一個獨特的女性形象》[J]，吳宗蕙：《新作評賞》，1983年10月

[3]《堅守抑或超越——由《流逝》看王安憶筆下的中國傳統女性形象》[J]，許燕：鄭州航空工業管理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年6月

[4]許地山.綴網勞蛛[M].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