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入饌，聽起來很美

在許久以前，聽過一個關于茶莊老板家的閨女看上一位經常來買茶葉的后生的故事。閨女心疼那位后生，每次來他都是秤二兩滇紅，還是碎末子那種，是店里最次品級的茶葉。有一天，她終于忍不住偷偷用紙包了上等的龍井，以末等紅茶的價格賣給了那位后生。沒過多久，那后生氣勢洶洶沖進店來，拍案嚎叫道，他爹爹在巷子口煮茶葉蛋賣，本來生意不錯，今日把二兩茶葉倒進大鍋，結果龍井毀了一鍋茶葉蛋。

于是我小學那會兒就知道煮茶葉蛋要用滇紅，如果用龍井，茶葉蛋的口感就會發苦。很少有人會問后來那閨女和后生怎么樣了，更沒有人問綠茶煮茶葉蛋真的是苦的么？可巧，五歲的小閨女就問了，她說：“媽媽，你能證明一下龍井茶煮蛋是會變成壞蛋的嗎？不知道鐵觀音能不能煮雞蛋呢？”

我們用一泡鐵觀音煮了兩個雞蛋，和她往常吃到的茶葉蛋相比，那個滋味肯定不是很好，因為沒有老抽、沒有八角茴香、沒有幾大勺的糖。鐵觀音煮雞蛋，茶葉經煮后香韻濃郁，沒有添加調料的青澀味兒，在喝慣茶水的大人口中并非不堪，相反有些許茶香與蛋白質熨貼的回味。如同蝦仁，雖然聽說過可與白茶相配，或各種明前青綠茶搭伙，但是都不及龍井蝦仁清鮮醇香。總之，能嘗到龍井蝦仁，并且是正宗的極品級的龍井蝦仁以后，再去品賞其他茶葉炒蝦仁，才有資格品賞評論。只是傳說歸傳說，聽起來很美，龍井蝦仁很早就吃到過，每次我說，不過爾爾，就會有人對我說：你沒有吃到正宗的。最美味的都在傳說中而已。也許真的曾經有過佳饌，古人誠不我欺，如今卻時常見到許多華麗的菜式，聽起來很美，只是琢磨一下，一笑置之。

普洱茶可以用來燒五花肉，紹酒用來燉東坡肉，也只不過偶然發現這個搭配絕妙而已。普洱解膩，而與五花肉結合，真正不膩的秘訣不在茶水，在于肥肉焯水過涼，炒糖色，之后老抽與茶水混合慢燉。燉至最后收汁，一般無良飯店會加一道麥芽酚，那是在家怎么都燒不出來的肉香味兒。如果你非要說普洱燒肉就解膩了，那也只是你被心理暗示了而已。

尋求茶與饌融合的絕妙口感，對一個愛茶又好吃的人來說，當然不可避免地想另辟蹊徑，只是一家之言，也許只符合個人口味。想來想去，我既不開餐館，也不開茶館，實在沒什么好欺騙大眾的，不妨聽我說說，我自己嘗試過的幾種茶饌。

茶葉蛋煮起來不難。紅茶適量，八角茴香桂皮草果各少許，再加十余顆花椒用紗布包起來，加五六勺白糖，倒入老抽適量，再加一點生抽增鮮，最后撒一把鹽。水煮開二十分鐘，放在一邊晾涼。雞蛋若干枚，放涼水中煮開繼續沸騰六七分鐘，取出過涼水，剝殼，放進涼了的茶葉醬油湯里，浸泡一天。建議晚飯后做，第二天上午吃，這樣煮出來的茶葉蛋是溏心蛋。

抹茶很流行，各式蛋糕大行其道。綠豆糕好吃，改良版抹茶豆糕更好。半斤綠豆粉（生綠豆粉碎）、八十克低筋面粉、八十克糯米粉，三種粉混合后裝盆，放到大火燒開的蒸架上蒸半小時，蒸過的粉就變成了熟粉，用篩子細細篩過，混入五十克細砂糖、二十克抹茶和一百八十克軟化黃油，揉搓到粗粒狀，抓一把撒入模具，放一塊內餡（豆沙、蓮蓉、番薯皆可），然后再加鋪一層粗粒狀綠豆粉，壓緊模具，脫模出來一個餅子就成了。沒有模具的，選用小味碟，鋪上一張保鮮膜，一樣可以壓緊成為小糕餅。單純的綠豆餅要達到色綠芬芳難度很大，加上抹茶，就耐人尋味了。

用閩紅茶做馬蹄糕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半斤馬蹄粉配半斤糖，一斤半紅茶水。一半馬蹄粉用一半的紅茶水調成稀漿，剩下的一半茶水加上糖煮開，再降至六七十度時慢慢兌入生漿，混合，最好過一遍篩子去掉氣泡和顆粒。準備好碗盞，抹上一層油防粘，大火燒開鍋里的水，碗盞置于蒸架上，注入馬蹄漿、蓋鍋蓋。依舊碗盞的大小和深淺，蒸熟所需要的時間不一，看著透明度增加，漿汁凝固即成熟。蒸熟后放涼，可以冰鎮，切塊后與牛奶同食，非一般清爽甘香。

這些都是簡約版適宜家廚的茶香小饌。更簡單的，買一瓶帶茶香的老抽，燒個肉、煮個魚，帶著清茶沉寂的香味兒，在廚房里氤氳彌散。閉上眼睛深呼吸，矯一回情—那就叫做蕩氣回腸。這般如此，便是聽起來很美的茶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