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重辟海上絲綢之路

中國的頭兩號領導人于日前訪問了東南亞，傳達了區域經濟一體化的信息，承諾將建設一條橫跨南中國海的“海上絲綢之路”。這一新的口號與習近平主席9月在阿斯塔納提出的建設“絲綢之路經濟帶”的倡議相呼應，似乎預示著將要做出為了增進貿易而弱化領土分歧的努力，從而為中國聲明中所描述的中國-東盟關系的“鉆石十年”——既包括了增進貿易，還包括了文化交流和人民間的情誼——拉開序幕。

習近平在講話中描述了海上絲綢之路的三大要素：“宏觀經濟協調”、金融監管方面的合作，以及亞洲基礎設施開發銀行的建立。其中有關前兩項并未透露具體細節，而第三項看起來是溫家寶于2009年建立的中國-東盟投資合作基金的擴展。和習近平提出的“絲綢之路經濟帶”有許多相似之處，海上絲綢之路看上去似乎也不僅僅是一項倡議，而是一份意向聲明，是為了進一步擴張這一份已經頗具規模的貿易關系而做出的努力。在中國-東盟國家峰會上發表的一份聲明制定了在2020年前將年度貿易額翻一番，達到每年1萬億美元的目標。

老詞匯，新戰略

“海上絲綢之路”并不是新詞，它描述的是歷史上亞洲沿海地區的貿易體系，中國港口城市中的許多紀念碑所紀念的正是這一貿易體系，不過，如今對于這一詞匯的用法此前并未在高層出現。似乎是李克強總理于9月初在廣西（中國最貧困的省份之一）的一場貿易展上第一次使用了這一詞匯。他在講話中將東盟貿易描述為將廣西及其鄰近省份開發為“西南出海大通道”的一部分的機會，稱其為繼續推動改革開放的動力之一。在討論廣西經濟發展的語境中偶爾可以見到這一詞匯，例如2010年《人民日報》海外版一篇有關開放廣西北部灣經濟區的文章中就使用了“海上絲綢之路”一詞。

中國的聲明中還將海上絲綢之路與處理南中國海與世界貿易問題的戰略聯系了起來。但和大多數中國政策一樣，這一戰略也需要放在國內經濟計劃的背景下解讀。自從上任以來，習近平和李克強均引用改革派領導人鄧小平的遺產，多次呼吁通過“深化改革開放”來刺激增長。一方面，最劇烈的變化可能來自于內部的改革，與此同時，李克強在廣西的講話中稱貿易刺激將重啟“開放”政策。擴張中國的海外市場無疑會有助于中國經濟經受住改革造成的競爭力的下降。

此外，貿易刺激還具有更為重要的戰略地位。外交部長王毅就稱李克強的講話是中國與東盟國家雙邊關系“歷史性的新起點”。王毅強調了中國與印度尼西亞和馬來西亞的“全面戰略伙伴關系”，稱他們同意定期與中國會晤，以“加強雙邊關系的頂層設計”。

南海陰影猶存

至于南中國海問題——中國與東南亞關系最大的麻煩，習近平并未過多地觸及實質，而是著重強調了和平的意圖：“中國和東盟國家應當擱置領土和海域分歧，專注于展開有禮貌與和平的協商，遵循友好對話與和平解決爭議的原則，以維護地區的和平與穩定。”他還強調了中國與東南亞人民之間歷史上友好的關系，并在廣為流傳的一段訪問中引用了一句印度尼西亞諺語：“千金易得，朋友難求。”

李克強在接受當地媒體的書面采訪時用更長的篇幅回應了這一問題，表示“中國已經做好了積極地與東盟國家就簽訂睦鄰、友好和合作條約展開討論的準備，以鞏固我們戰略互信的政治基礎”，但在堅持《南海各方行為宣言》和繼續就海洋行動守則進行談判之外，并未提出解決領土爭議的進一步計劃。兩位領導人的講話，以及王毅的評論，關注的均是雙邊關系，表明他們依然不愿意將中國卷入多邊的爭議解決機制之中，因為這樣對中國而言相對不利。

根據中國外交部的報告，中日關系也并無任何進展，并駁斥日方關于習近平與安倍晉三之間握手的報道是“毫無意義的”。不過，在官方媒體上撰文的中國外交政策專家普遍將南中國海的領土問題稱為是居于第二位的，認為“關系的主流是友好、合作與發展的”，而且，“海上絲綢之路是南中國海政策的一大亮點”。中國領導人也許希望回歸到鄧小平處理領土問題的戰略上來——在避免讓步的同時拒絕達成協議，直到環境變得對中國極為有利為止。

對“海上絲綢之路”這一概念的另一種可能的運用，是將其呈現為對美國正在主導談判的TPP（跨太平洋伙伴關系）自由貿易協定的替代物。顯然，TPP談判令中國感到不適，中國既不愿滿足談判所提出的要求，又不愿被落在貿易區之外。中國媒體的報道關注的是TPP的問題和不足。近幾周的報道警告道，這一協定將摧毀越南的制鞋業，抬高東盟國家的藥品價格，并稱談判“受到了內在固有問題的阻礙”。

然而，官方聲明避免了對TPP進行譴責。在巴厘島峰會期間，商務部國際貿易談判副代表俞建華表示，“中國對于各種地區合作機制都是開放的——條條大路通羅馬”。但在回答有關TPP的一個問題時，他既表示了贊揚，又提出了溫和的批評，他評論道：“自由貿易協定談判不應當是封閉和分隔的，而應當是公開、對每一方都有益的，并實現最終的一體化。”盡管官方媒體上有幾篇報道同時提到了“海上絲綢之路”和TPP，但并沒有權威的消息來源將這二者進行比較。由于并沒有提及具體內容是什么，現在還很難判斷“海上絲綢之路”這一口號將如何令TPP相形見絀。不過，中國緩和的語氣，加之對合作的強調，也許能夠說服東盟國家將這二者都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