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巴馬的黃昏

美國總統最重要的權力既不是最終否決權，也不是核按鈕，而是他世界第一號的演講臺。總統講話時，全世界都為之側耳。所以，巴拉克·奧巴馬的信譽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人們不相信他的言論，他的權力便會縮水。而最近的幾起事件已經嚴重動搖了人們對奧巴馬總統的信心。在國內，他的醫療改革造成了混亂，使他幾乎無心去做別的事。在國際上，他的形象軟弱而脫節，這令美國的盟友們深感不安。

奧巴馬受到的批評并不都是公正的。他一上臺便接手了兩場棘手的戰爭，和一場80年來最殘酷的蕭條。而且，共和黨才是今日華盛頓亂局的真正禍首，是他們上個月關掉了聯邦政府，還不計后果地考慮讓美國政府違約其債務。但是，把一切問題都歸咎于別人的路數已經越來越不管用了。在奧巴馬治下，美國似乎成了沒頭蒼蠅，其手中的實力被白白浪費了。如果總統能用心做事的話，他本可以更高明地處理共和黨問題和國際事務。

奧巴馬醫改遭遇的障礙已經對他構成了沉重的打擊。9月的最后一天，在線醫保交易市場正式啟用，當時奧巴馬似乎是一副萬事大吉的樣子。9月26日，他告訴馬里蘭州的選民，該網站使用起來會“非常簡單”，“就像在亞馬遜上買電視一樣。”事實完全不是如此。成百上千萬人試圖登錄，卻沒有幾個人登錄成功。網站從未經過任何充分的測試，一經使用就崩潰了。醫保是奧巴馬最重要的內政改革，卻竟然沒有一個真正的負責者。網站的承包商曾警告說網站還沒準備好，而奧巴馬的橢圓形辦公室卻毫不知情。確實，大型的政府IT項目經常會出差錯，但出這樣大的差錯實屬罕見。

2010年奧巴馬醫改在國會通過時，本報對它表示了支持。我們當時也擔憂，該法案可能會過分復雜，而且難以改變醫藥業膨脹的狀況。但是，它畢竟向幾百萬沒有醫保的美國人提供了保險措施。該法案的基本想法很好：每個人都必須有醫保，否則就要交罰款，沒錢的人得到大額的補貼，而保險商人不能向已經生病了的人多收取費用。馬薩諸塞州已經推行了稍微溫和些的類似法案，而且搞得不錯。可惜奧巴馬是一個不關心細節且蔑視商界的人，他竟想在很短的時間里，隨意強迫整個國家做出如此巨大的改變。

建好網站花費的時間越長，奧巴馬醫改最終失敗的可能性就越大。保險業者本來希望更多年輕健康的人們會被迫購買保險，但因為注冊網站是如此的困難，從而只有那些病得最重、最急于買保險的人才真正下了單。結果，保險商人們面對的是一群成本比其預期高得多的病弱客戶，他們別無選擇，只能著手在明年漲價。而等到保險產品漲價以后，奧巴馬醫改成功的基礎——年輕、健康卻被迫買了保險的客戶——就更不會愿意花這個錢了。

更糟糕的是，這場悲慘的鬧劇已經讓美國選民們開始懷疑奧巴馬的誠意。在推銷他的改革計劃時，奧巴馬反復地告訴選民，如果他們希望保留自己已經購買的保險產品的話，“盡管留著，毫無問題。”而政策專家們知道，實情并非如此。奧巴馬手下的專家們早就知道，將近三分之二有保險的人將會被迫改用別的保險產品，因為他們原有的產品不符合新法案的規定。然而，美國的老百姓們相信了他們的總統。當他們中的很多人在上個月得知，他們原有的保險產品將被取消時，其憤怒程度是可以想象的。

奧巴馬并不只是在醫改問題上言行不一。他受到的最多的批評就是說一套做一套。在國外，他和各國領袖們的關系都很冷淡。以色列、沙特等盟國的領袖們蔑視他；歐洲國家則是想發言時就抱怨遭到了冷落，想脫身時又抱怨美國竊聽他們；南美洲感到自己被遺忘了；總統所謂的“重返亞洲”政策使中國感覺受威脅，而其他的亞洲國家也沒有因此就相信美國會保護他們。很多人懷疑奧巴馬的可信度——比如他關于敘利亞使用化學武器會越過他“紅線”的言論——也哀嘆于他糟糕的行事能力。

這也是一場個人悲劇：天才們并不一定都能發揮他們的天賦。據說比爾·克林頓說過，奧巴馬把所有大事都搞定了，“但卻完全忽視了那些小問題。”那么，如果奧巴馬仍然有戰斗的決心，他該做什么才能挽回自己的信譽？

在美國國內，首先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把醫改弄好。上周他宣稱，那些被取消了保險的人們將獲準重新得到原有的保險。這是撒謊。他沒有給保險業者任何時間和動力來恢復那些他剛剛命令他們廢除的保險。奧巴馬應該別再搞空頭許諾了。他應該開除掉那些報喜不報憂的助手，真正著手把事情弄好。

別的方面呢？移民改革也可能有戲。他最近說，可以接受一點一點地來解決問題，而不用必須搞一個全面徹底的法案，這大大增加了改革成功的可能性。還有另一件更大的事兒：改善美國的財政，讓共和黨接受某些增稅，讓民主黨接受降低福利。在這方面，奧巴馬已經沒什么好顧忌的了。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話，他將跟喬治·布什一起，作為對前方巨大的冰山視而不見的美國總統被載入史冊。

要做到這些，奧巴馬需要一些克林頓式的技巧，還得有一些不那么討厭他的共和黨人。而和其他第二任期的總統一樣，他在外交方面會有更大的成功把握。奧巴馬在國際上的聲譽還沒有在國內那么糟。而且，美國的實力本來也是經常被賤賣的，奧巴馬自己也不是沒這么干過。座擁一支無可匹敵的軍隊，擁有眾多的盟國和無處不在的軟實力，美國仍然是這個世界上必不可少的力量，就像在菲律賓救災活動中證明的那樣。當奧巴馬下令打擊本·拉登時，他證明了他是可以作決斷的。當他就制裁伊朗耐心地勸說中俄兩國時，他證明了他也是善于說服別人的。

所以，當奧巴馬真正努力時，他是有做成事的能力的。在很多地區，比如南美洲，稍微多留意他們一下就能收獲意想不到的回報。自由貿易協定可以讓美國與太平洋和大西洋的盟國的關系更加牢固。另外，如果奧巴馬能把美中關系搞得更好的話，兩個國家的利益都將得到提升。

奧巴馬的能力是有限的。他自己可能都是才意識到這一點。不過，這位美國的首任黑人總統仍有機會以其成就留名青史，而不僅僅是以他的膚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