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鬼吹燈》可以算是網(wǎng)絡盜墓小說的開山之作,作者是天下霸唱,在《鬼吹燈》后網(wǎng)絡上掀起了盜墓類型小說的熱潮,這篇文章結(jié)合巫術(shù)文化分析《鬼吹燈》暢銷的原因,和它與傳統(tǒng)巫文化的聯(lián)系,揭秘盜墓小說的魅力一部分來源自巫術(shù)文化。
關(guān)鍵詞:巫文化;《鬼吹燈》;網(wǎng)絡盜墓小說
作者簡介:彭綠原,女,籍貫:安徽馬鞍山,1987年11月生,所在單位:安徽大學。
[中圖分類號]: 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22-0-02
隨著網(wǎng)絡小說的興盛,各種類型小說層出不窮,在舊有的類型中又生發(fā)出新的類型,隨著《鬼吹燈》、《盜墓筆記》等優(yōu)秀的網(wǎng)絡盜墓小說的出現(xiàn),盜墓類題材的小說在網(wǎng)絡上掀起了一股熱潮。盜墓小說當劃分為冒險小說一類,《鬼吹燈》可以算是網(wǎng)絡盜墓小說的開山之作,作者是天下霸唱,《鬼吹燈》系列一共八本,分兩卷,第一部包括四卷,分別是《精絕古城》、《龍嶺迷窟》、《云南蟲谷》和《昆侖神宮》。第二部四卷,分別是《黃皮子墳》、《南海歸墟》、《怒晴湘西》和《巫峽棺山》,2006年第一部開始在網(wǎng)上連載,2007年由安徽文藝出版社出版紙質(zhì)版,在網(wǎng)絡小說的紙質(zhì)出版物中算得上名列前茅的暢銷書。此書一出,網(wǎng)絡上出現(xiàn)了諸多跟風之作,例如《西藏禁書》、《我的爺爺是個鬼》、《我在新鄭當守陵人》、《盜墓筆記》等等,不勝枚舉,繼天下霸唱之后南派三叔的《盜墓筆記》將這股盜墓熱推向網(wǎng)絡的風口浪尖。在這篇文章中我不妨就《鬼吹燈》這一開山之作來談談網(wǎng)絡盜墓小說如何會如此盛行,如果光看名字很多人會以為這部小說就是一部恐怖靈異小說,但是真正閱覽之后才知道其所述為盜墓題材的冒險故事,這部小說包含諸多“東方神秘”的因素,“東方神秘”使得小說在具有有普通探險小說跌宕起伏情節(jié)的同時,又仿佛蘊含了深厚文化內(nèi)核,這一“文化”絕不同于真正有據(jù)可考的歷史,但是又與歷史有著似有若無的聯(lián)系,墓葬本身就充滿了歷史感,考古學家通過考古墓葬了解墓主人生前的事跡進而了解當時的社會歷史狀況,墓中的一件隨葬品甚至一道機關(guān)都可能包含一個被歷史的河流湮沒的秘密,像埃及法老的棺槨,秦始皇的兵馬俑,它們的傳說被人們口口相傳,與它們有關(guān)的故事也不停地被杜撰出來。盜墓小說是杜撰,但是杜撰的依據(jù)又是葬儀文化以及民間習俗、民間傳說,這些大多可以歸類為“巫術(shù)”,我們說盜墓小說,就不得不談談巫術(shù)文化。
一、中國的巫文化崇拜傳統(tǒng)
魯迅先生說:“中國本信巫,秦漢以來,神仙之說盛行,漢末又大暢巫風,而鬼道愈熾;會小乘佛教亦入中土,漸見流傳。凡此,皆張皇鬼神,稱道靈異,故自晉訖隋,特多鬼神志怪之書。” 可見中國人對巫術(shù)的崇拜由來已久。
巫術(shù)文化的起源時期也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萌芽時期,從三皇五帝時代的自然崇拜、圖騰崇拜到殷商時期的鬼神崇拜、甲骨文卜辭以及周禮祭祀文化等等,都充分顯示了巫術(shù)文化主導著古代中國文化的社會環(huán)境。中國地大物博,民族眾多,經(jīng)過多次文化交融流傳下來的古代巫文化大致有幾個來源:一是各地民間神話傳說;二是《周易》,這是中國漢巫術(shù)文化的理論性著作,風水之說由此而出;三是道家神仙道藏文化,煉丹長生皆出于此,道教與巫術(shù)之間的界限在人類學學術(shù)界也一直難以界定,二者聯(lián)系難解難分;四是從印度傳入的佛家文化的神異部分。
巫文化的中心是“巫”, 甲骨文時代的巫,是男巫女巫的通稱,后世女巫才稱為巫,男巫叫覡,傳說他們能使鬼神附體,或用其他方式見到鬼神,總之是具有與鬼神溝通的功能而不同于常人。各地各民族傳說不同,巫的法術(shù)也有差異,但是總的可分以下幾點:祭祀、占卜、通靈、驅(qū)鬼、治病、詛咒。例如有對臺灣地區(qū)巫覡的記載介紹了臺灣巫覡的法術(shù):民國初年連雅堂在其所著的《臺灣通史》(群生出版社, 1973年出版)宗教志中有載:“臺灣巫覡凡有數(shù)種,一曰瞽師,賣卜為生,所祀之神為鬼谷子,師弟相承,秘不授人,造蠱壓勝,以售其奸。二曰法師,不人不道,紅帕白裳,禹步作法,口念真言,手持蛇索,沸油于鼎,謂可驅(qū)邪。三曰紅姨,是走無常,能攝鬼魂,與人對語,九天玄女,據(jù)之以言,出入閨房,刺人隱事。四曰乩僮,裸體散發(fā),距離曲踴,狀若中風,割舌刺背,鮮血淋漓,神所憑依,創(chuàng)而不痛。五曰王祿,是有魔術(shù),剪紙為人,驅(qū)之來往,業(yè)兼醫(yī)卜,亦能念咒,詛人死病,以遂其生。”[1]
巫術(shù)文化在遠古時期具有相當崇高的社會地位,一直到漢以后日漸衰微,但到南北朝由于道教上清經(jīng)派的興起,女巫魏華存夫人及高層知識分子楊羲、許謐兄弟的積極介入,革新道教,并以魏夫人傳授《黃庭經(jīng)》及《大洞真經(jīng)》來修煉,以求長生久視之道,使巫覡信仰受到上層社會的重視。南朝梁時的陶弘景所整編的《真誥》即是一部眾仙真降授的通靈作品集。隨著宗教的興起,科學的發(fā)展,巫文化的主流地位逐漸被宗教和科學先后取代,但是巫文化早已融入到人類的集體無意識中。在中國,無論正統(tǒng)思想如何壓制,巫文化仍然在民間長盛不衰。各地的祭祀祈福都保留著巫文化的影子,比如漢族過春節(jié)時貼對聯(lián)放鞭炮,這些習俗在產(chǎn)生的最初都有驅(qū)邪除穢的意思,也正是民間巫文化的一部分;再比如苗族地區(qū)的巫蠱文化,是他們民族文化的一部分,甚至是最神秘最讓人神往的一部分。
人們通常將無法用科學解釋的東西歸結(jié)為“巫術(shù)”,因此,巫文化天生帶有神秘性,總是挑起人的好奇心,但同時又由于它的含混與模糊給人留下無限演繹生發(fā)的空間,所以巫術(shù)往往越傳越離奇,巫術(shù)故事總能吸引大眾的神經(jīng),并且人類血液中繼承的巫文化的集體無意識以及中國民間一直以來對巫術(shù)文化的崇拜都令巫術(shù)故事在人們眼中有幾分可信性。
二、小說中對巫文化的生發(fā)
《鬼吹燈》沿用了以往尋寶探險故事的模式,主人翁胡八一和同伙各有神通,通過層層關(guān)卡,要么找到寶藏,要么逃出生天,這個模式被一再利用,一次冒險就是一次盜墓,每座墓都不相同,從墓葬形式,盜墓主人身世,墓葬來歷,到墓葬中的靈異鬼怪、奇巧機關(guān)都是作者拿來做文章的好材料。墓葬文化與巫文化緊密相連,從葬儀可以看出古人對待神靈和死亡的態(tài)度,早期的葬禮上都要舉行祭祀。而且巫術(shù)傳說,并無史實可考,因此能夠被作者演繹的部分很多,往往一個小的巫蠱物件就能被演繹出一段離奇的故事。因此作者掌握民間傳說和巫文化就能很好地繼續(xù)演繹故事,讀者也往往被巫文化的龐雜和神秘
吸引。
天下霸唱充分繼承和演繹了傳統(tǒng)的巫文化,首先他設置了具有代表意義的辟邪道具。小說中主人公胡八一乃是盜墓四大門派之首摸金派傳人,此派傳人若是身上帶著“摸金符”就能在墓中安全無虞不受惡鬼僵尸所害,東漢末年曹操設摸金校尉,即專業(yè)盜墓人員,將墓中財寶盜掘出來以充軍餉,摸金校尉每人都會帶一個“摸金符”,摸金符以穿山甲最尖利的爪子為原料,經(jīng)多道工序制作而成。關(guān)于“摸金符”作者天下霸唱承認自己是杜撰的,包括盜墓四大門派亦是杜撰,但是每逢亂世確有軍閥盜掘前人墓葬以充軍餉,作者在歷史傳說的基礎上杜撰了這么四個門派以及“摸金符”這一辟邪之物。天下霸唱將東漢梟雄曹操搬出來給“摸金符”貼上歷史的標簽煞有介事,看起來有史可考,這正是一種講故事的手段,曹操盜墓是真,摸金符卻是假,真真假假,往往叫人信以為真,這“摸金符”沾上曹操的威名便也帶了靈氣,戴上“摸金符”的盜墓者就好比當年曹操親封的摸金校尉,保佑摸金校尉的力量也會作用在之后的持有者身上,作者天然地利用了弗萊澤所述“交感巫術(shù)”[2]的原理來賦予這個道具以神力。
再說天下霸唱對《周易》五行的利用,《周易》是巫術(shù)文化高度發(fā)展的結(jié)果,它是伏羲畫卦、文王重卦、孔子十翼構(gòu)成的所謂“四圣”的秘笈。古人造墓講究風水五行,之前需要查看風水,哪里是風水寶地,可以榮耀子孫,墓主人靈魂也可投胎到福貴之所,哪個方位不吉利,死后靈魂不得安息,這些都要事先看好,依據(jù)便是這《周易》。天下霸唱杜撰了一本摸金派秘笈——《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shù)》,主人公胡八一只得了半本就能夠看得出什么樣的地方有大墓,至于怎么看得出有什么方法,作者將他的本事形容得玄之又玄卻沒有寫出具體方法,若想連這也杜撰出來想必得熟讀《周易》。《周易》本身深奧,大部分網(wǎng)絡文學的讀者們是沒有這個時間去細細了解的,但是幾乎人人都知道這么一本書,同時對風水八卦之說有的很相信或是將信將疑,經(jīng)天下霸唱這么神神鬼鬼的一演繹,往往就叫人信以為真。
第三民間傳說的各種妖魔鬼怪,僵尸(詐尸)、兇靈、蠱毒以及各種葬儀習俗在《鬼吹燈》中都被運用的神乎其神。“人點燭,鬼吹燈”是傳說中摸金派的不傳之秘,意為進入古墓之中先在東南角點燃一支蠟燭才能開棺,如果蠟燭熄滅,須速速退出,不可取一物。相傳這是祖師爺所定的一條活人與死人的契約,千年傳承,不得破。 如若蠟燭熄滅盜墓者還不退出墓室就會遭逢尸變,即墓中尸體變成僵尸,就是民間傳說中的詐尸。民間巫術(shù)相信萬物有靈,盜墓者惹惱了墓主人的靈魂,墓主人自然就會采取懲罰的措施。《鬼吹燈·精絕古城》中胡八一、王胖子和英子到中蒙邊境的野人溝盜掘金朝貴族的墓葬,打開棺蓋,蠟燭熄滅,棺內(nèi)尸變,一開始胡八一以盜墓前輩的經(jīng)驗以為是僵尸尸變后來逃出生天后才從英子那里得知遇到的并非是僵尸:
“英子給胖子包扎完了雙手,插口道:‘那東西根本就不是僵尸啊,我還以為你們知道呢,那是尸煞啊。’‘尸煞’?我和胖子都沒聽過,讓英子再說詳細一點,什么是尸煞?英子以前曾聽她族里的老人們說起過,在很久以前,滿族還不叫滿族,還叫女真的時候,他們的族中有一種巫術(shù),撞煞你們聽說過吧,在入殮的時候,給死者嘴里放一張燒成灰的符咒,死者把最珍愛的東西握在手里,如果有盜墓的來偷,死尸就會被煞附體,全身長出硬毛,刀槍不入,非把盜墓的掐死才算完。請的煞不同,尸體長出的毛的顏色也不同,以前當故事聽的,今天親眼目睹,才知道世上還真有這種可怕的事。”
撞煞在這里是死者祭祀的一種,現(xiàn)實中有沒有一樣的習俗不好說,但是在死去的人嘴中放玉玦以期尸身不腐的倒是有,“撞煞”請煞中的“煞”在風水中即“殺”,與方位有關(guān),那么這里的“煞”到底什么意思?“死尸”能被“煞”附體,這里的煞更像是兇靈、惡鬼、兇神的意思,請神是民間巫術(shù)的一種,一般是神靈的靈附在巫師身上,從中國到古代歐洲都有這樣的巫術(shù)傳說,弗萊澤在他的《金枝》中探討過各地關(guān)于神靈附體的傳說,而這里的神是兇神、惡靈,依附之物是死去千年的干尸,更營造了某種神秘恐怖的效果。
《鬼吹燈》中像以上提到的這種作者杜撰的巫術(shù)很多,他將現(xiàn)實的歷史和巫術(shù)傳說雜糅,以達到亦真亦幻的效果,很多說法都被讀者信以為真,又將民間巫術(shù)復雜化,賦予巫術(shù)故事更復雜的情節(jié),致使巫術(shù)故事更引人入勝。
三、當代讀者對巫術(shù)文化接受
當代國人對中國古代神話傳說的好奇和一知半解給予了作者發(fā)揮的空間,巫文化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部分,小說中不妨有很多“偽歷史”和“偽科學”,這些個“歷史”、“科學”都被作者加工改造。歷史、科學、巫術(shù)在這部小說中被雜糅,變成了充滿偽歷史、偽科學的巫術(shù),但是對于一部網(wǎng)絡小說來說,巫術(shù)和奇幻的成分正是它火爆和暢銷的關(guān)鍵,如果剔除這部小說似真還假的巫文化部分,我們實在不能想象還有多少讀者有耐心讀下去。從來民間巫文化就盛行,關(guān)于葬儀文化更是巫文化的重要部分,更兼最近幾年風水八卦的再度興起,很多網(wǎng)民抱著好奇和獵奇的心理去閱讀這部小說,可以說巫術(shù)文化為這部小說網(wǎng)絡了很多粉絲。
以往巫文化被斥為封建迷信,就是近代以前儒家文化也強調(diào)“子不語怪力亂神”,但是巫文化仍然長興不衰,科學發(fā)達的今日,巫文化仍然在社會文化中占有一席之地,巫文化其實是人類文明的起點,是先民的科學,值得我們研究和重視。天下霸唱創(chuàng)造性地將葬儀文化巫術(shù)等寫入小說中,雖然很多都是杜撰但是他的成功不容置疑,同時也掀起了對巫文化的研究興趣。《鬼吹燈》固然是吸引讀者的,杜撰卻經(jīng)不起推敲,因此這些個神秘事件實際上是缺乏深度的,但是作為一部通俗讀物它無疑非常成功。
參考文獻:
[1]賴宗賢:巫術(shù)文化的溯源及其在臺灣的興起【OL】. http://www.cnki.com.cn/Article/CJFDTOTAL-SHYJ802.015.htm。
[2](英)詹·喬·弗萊澤:金枝【M】.大眾文藝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