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休斯小說《并非沒有笑聲》敘事結構研究

基金項目：湖南省教育科學研究項目：“蘭斯頓·休斯長篇小說的敘事特點研究”（編號：11C0695）。

摘 要：蘭斯頓·休斯在小說《并非沒有笑聲》中為了展現黑人生活的全貌，不斷在敘述過程中引入并不給其結局的黑人人物，使得小說具有了典型的開放式結構特色。作者在敘事結構上的巧妙處理如對其中某些事件、場景的反差和比例安排等使小說不單單帶有典型的種族痕跡，還帶有超越純粹種族小說界限的多種族和諧共存的更寬泛的意義，使它成為一部反映時代思潮的著作。

關鍵詞：蘭斯頓·休斯；《并非沒有笑聲》；開放式結構；

敘事

作者簡介：

[1]林娟（1976-），女，湖北黃陂，碩士，湖南女子學院外語系講師，研究方向：英美文學及翻譯。

[2]歐陽鳳（1983-），女，湖南邵陽，碩士，湖南女子學院外語系講師，研究方向：英美文學及翻譯。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22-0-02

美國作家蘭斯頓·休斯的長篇著作《并非沒有笑聲》以其文本獨特的敘事魅力和貫穿始末的多元文化思想成為哈萊姆文藝復興時期黑人文學作品中的翹楚，出版幾十年來一直吸引著評論家和文學愛好者的關注。借助敘事學的關照視角可知，休斯以作者型的聲音建構黑人的社會話語，用內視角的眼光透視黑人的生存困境，取豐富的黑人意象表現對黑人種族文化的追求，其目的就是要用他的小說來傳遞在當時的美國社會并不為黑、白兩個種族所接受的多種族和諧共存的多元文化思想，并讓讀者回味出黑人多彩的真實生活和悠久的歷史與文化傳統。作品除了敘事聲音、敘事視角和敘事意象等敘事因子以外，它別具一格的敘事結構也在期待與召喚研究者們的目光和解讀，以其開放式特征隱喻著美國黑人今后的發展方向。

一、開放式結構隱喻黑人發展方向

《并非沒有笑聲》講述的是極其普通的一家黑人成員的日常生活經歷，情節上并沒有多少跌宕起伏之處，而且為了展現黑人生活的全貌，不斷在敘述過程中引入并不給其結局的黑人人物，使得小說具有了典型的開放式結構特色。盡管故事性不強，但小說的問世還是吸引了大批黑人讀者和評論家的眼光。究其原因，可以說這部黑人作家書寫的以眾多黑人人物為主要角色的小說其素材、獨特的敘事意象和敘事節奏充分體現了黑人小說的特點，是受黑人讀者喜愛的原因之一；另外作者在敘事結構上的巧妙處理如對其中某些事件、場景的反差和比例安排等又使小說不單單帶有典型的種族痕跡，還帶有超越純粹種族小說界限的更寬泛的意義，使它成為一部反映時代思潮的著作而受到當時評論界的熱議。在敘事學中，反差和比例是表現敘事結構關系的兩個方面。反差“是指兩個毗鄰銜接的事件或場景在情感色調、意味指向等方面的融洽度和一致性。”[1]比例是指“故事中兩個不同事件在文本的敘述時空上的比重。”[2]反差度的大小決定情節發展的強弱，即兩個毗鄰的事件或場景反差越大，則情節起伏程度或情節所引起的情感對比程度就越大越強烈；比重的高低意味著敘述者對所述事件的態度如何，是強調、突出抑或是回避或淡漠。從功能意義上看，二者的運用對于表現小說的主題和藝術感染力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若用反差和比例對《并非沒有笑聲》進行結構性觀照，我們便可從許多貌似平淡的情節中理出休斯的創作意圖及主導思想，理解他不同于其他黑人作家的素材處理方式。

小說一開篇就以大颶風的來和走為背景引出了兩個可構成反差的情節，借此推出了中心人物之一的海格大嬸。海格大嬸和桑迪兩人在家的一個黃昏后突然變天，颶風帶來了鋪天蓋地的電閃雷鳴和大暴雨，因為無法跑去更安全的地方避險，他們只得驚恐萬分地躲在自己簡陋的房內眼睜睜地看著這異常的天災：“突然一聲巨響通徹大地，接著就傳來震耳欲聾的木頭劈裂聲，他們看見前廊被吹到了空中，打著卷兒飛走了。”[3]大自然肆虐周遭，祖孫倆無依可靠，相擁而泣：“傾盆大雨從如墨般的黑暗里一瀉而下。老婦人看不清她緊摟著在哭泣的孩子，男孩兒也聽不到他的祖母在用嘶啞的嗓子祈禱上帝。咆哮的狂風久久地在屋頂徘徊，不時敲打著門窗，直至屋內的二人寂靜無聲，不再流淚。”[4]透過對狂風暴雨場景及祖孫倆人小屋躲雨情節的精彩描述，我們看到的是海格大嬸作為人的軟弱與無助。可從颶風走后海格大嬸面對自家受損情況時的反應“地臺、階梯、廊柱、屋頂和所有的一切都被吹跑了……看起來有點兒古怪，有點兒好笑。海格大笑了起來。”[5]以及不顧修整自己房屋卻走到街上幫助照顧受傷白人街坊的情節又讓我們看到了她性格堅強、生活樂觀、無私助人的另一面。兩個場景中海格大嬸兩種截然不同的表現造成了反差，此反差產生的效果為海格大嬸這個人物后來不斷表現出的寬容的種族觀念和正直的黑人形象做了鋪墊，也使讀者的情感指針從閱讀開始便毫無異議地向黑人人物傾斜。反差產生的效果還有助于對桑迪這個人物的深入描述，為他后來成為作者筆下理想的新一代黑人代表打下了環境基礎。

這部小說圍繞黑人孩子桑迪展開，假他的視角對身邊的家人和朋友做了大量敘述，使黑人告別被邊緣化的命運并成為被書寫的主角，走入文學和藝術的中心。但若對小說中的主要人物進行結構性觀照，計算他們的敘述比重，就會發現出于使桑迪成為理想新黑人的塑造意圖休斯選擇性地強調或忽略了某些人物。如果說給桑迪一生以正確引導和深刻影響的海格大嬸在全部五分之四的章節中出現是被強調的人物，那么被她稱為“郵差”的桑迪的父親吉姆伯艾就屬于被忽略的人物，是被限制出場的角色之一。 “郵差”是海格大嬸對自己女婿的蔑稱，是對他常年在外行蹤不定、不回家不顧家等行為的指責。從前文所述可知，吉姆伯艾為了追求自己理想的生活四處漂泊，甚至不惜犧牲家人的幸福。他與安吉和桑迪聚少離多，幾乎沒有承擔過照顧家庭、撫養孩子的責任，把支撐窮困生活的重擔都交給了女人們，是黑人群體中流浪者的化身。休斯給予吉姆伯艾的敘述比重很小，即使在交代了他為生活所迫才流浪的背景下也沒有出于對這類人物的同情而有所側重，這使得吉姆伯艾在小說中的形象很單一，除了《吉他》一章中對他的音樂天賦有著力的描寫，以及另外一兩個章節中簡單地提及，他的出場幾乎都是由第二人話語敘述帶出的。他似乎只是活在寫給安吉的信里，活在安吉對他的思念中，活在海格大嬸對他念叨式的批判中，活在桑迪對久不見他的疑問中。從人物的敘述比例我們可以看出休斯對待各不同類型黑人的態度：他肯定、贊揚黑人正直熱情的優點，歌唱黑人的美，并大篇幅挖掘和塑造這類黑人，如文中的海格大嬸等人；他否定、批判黑人游手好閑的缺點，揭露黑人的劣根性，并用敘事策略限制這類人的出場，如文中的吉姆伯艾等人。這印證了他在小說中體現的多元文化思想：黑人只有認識并戒除惡習、提升自我、樹立正確的身份意識，才能真正改善社會地位，與白人溝通構建和諧的種族關系。

二、休斯文化思想對小說敘事結構的影響

敘事結構在敘事中占據了重要的位置，因為“任何敘事作品都必須借助敘事結構方能呈現。”[6]西方經典敘事基本遵從“歷時性”的結構模式，以求“通過深入挖掘導致事件發生、發展、結局的個人性主觀意愿……展示事件系列的‘時間性’關聯和其間的因果關系，通過觀察事件在時間之流中的運動，洞悟事件背后的因果律，從而認識和把握人生……”[7]反觀小說《并非沒有笑聲》，雖然休斯對圍繞故事主角桑迪及其一家所發生的事件并未做經典結局式的處理，也沒有安排傳統意義上的開端與高潮，他卻實在地選取了黑人孩子桑迪成長經歷中可以而且值得渲染的一段，全面地鋪陳了黑人生活在當時的美國社會里被面對、被經歷、被接受的一切，并以深刻的筆觸表現了在如此境遇下黑人們的吶喊、反抗、反思、選擇以及進步，這預示著主角桑迪成長的方向其實就是黑人今后融入美國社會、健康生存與發展的方向。遵循這個方向需要黑人從自身開始做出改變，而改變之后的黑人種族的前途是不可妄測的，所以休斯在小說中并未被給予任何黑人角色好或不好的結局，這也是小說的敘事筆調即使在處理沉重的情節時也看似輕松隨意的原因之一。想要探尋休斯這樣結構小說框架的深層原因，首要的一點是考察他的文學創作思想意即他的多元文化思想。

休斯的多元文化思想有其形成的大環境。回顧二十世紀早期的美國社會，黑人還在遭受嚴重的種族歧視與壓迫。在美國這片夢想之土上黑人找不到理想與希望，長期與貧窮、饑餓、犯罪為伍，過著二等公民的生活，由此黑白之間尖銳的種族矛盾達到了歷史高潮。面對這種生存窘境，黑人知識分子們如W.E.B.杜波伊斯、波·鄧巴、喬治·舒拉和查爾斯·切斯納特等著名作家開始積極思考黑人在如此現狀中的出路，進而改變自己對待生活的態度，且積極投身文學改革運動，嘗試著以文學為介質揭示黑人對非洲文化的雙重意識及他們對于黑、白兩族之間種族矛盾的社會性認知。與此同時，西方社會也掀起一股重新認識黑人傳統文化的熱潮，使得優秀的黑人音樂、雕刻藝術和戲劇再次成為美國的關注焦點。在這樣的氛圍下，白人愿意與黑人接觸甚至樂意接受某些黑人文化如爵士與布魯斯樂的新節奏。在文學領域，有錢白人競相出資贊助他們認為有前途的黑人作家（如著名黑人作家兼評論家阿蘭·洛克，黑人女作家佐拉……尼爾·赫斯頓等）幫助他們出版作品，使黑人文學作品受到主流社會的更多關注。休斯作為出生在美國的非裔后代，雖感同身受當時種族歧視的壓力，卻時刻為那些著名黑人知識分子的作品和思想所激勵，為黑人鮮明、優秀的傳統文化而備受鼓舞；加之休斯自己不同于其他有著悲慘遭遇黑人的身世以及文學追求道路上得到白人慷慨資助的經歷，他不僅對白人終無刻骨銘心的仇恨，而且能以超越當時狹隘的種族偏見的立場積極地敦促所有黑人改變觀念，朝著“黑而美麗”的新黑人重新建構自己在美國社會里的形象和種族身份意識，這些都在他同時期創作的自傳、詩歌和短篇小說里得到印證。在這個創作思想的指引下，《并非沒有笑聲》中各色黑人角色的出場和安排也便自有其深意了。

結論：

美國社會里有無數個像桑迪一樣在理性地構建新黑人身份、尋求光明出路的年輕人，他們在也同樣持有傳統種族歧視和偏見的黑人中可能是少數，但是隨著小說在人群中的傳播，桑迪的形象會慢慢地深入和影響黑人（甚至是白人），為理想中的新黑人形象變為現實，為黑、白兩個矛盾至深的種族實現和諧共存做出一份來自黑人文學的貢獻。蘭斯頓·休斯以其超越狹隘種族偏見的多元文化思想為指導精神，在小說《并非沒有笑聲》的創作中結合了大量的黑人文化元素，使得整部小說呈現出休斯文學作品特有的敘事特征。本文以敘事學理論為依據，借助文本細讀深入探討了小說的敘事結構，也分析了休斯文化思想對此敘事結構的影響，是對該小說從敘事學角度進行有效解讀的嘗試。

注釋：

[1] [2]：徐岱.小說敘事學[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0：182、184

[3] [4] [5]：Langston Hughes.Not Without Laughter[M]. New York： Alfred A.

Knopf，Inc，.1930： 5、6、7.

[6] [7]：熊江梅.先秦兩漢敘事思想 第1卷[M].湖南：湖南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243、2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