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對《九歌》中愛情實質的解讀眾說紛紜,如屈原哀怨之情的寄托、祭祀與男女愛情的結合、單純的祭祀娛神歌和文學藝術的創新等。而通過分析作者的身世和創作風格,不難發現其中最符合屈原創作意圖的還應當是表現他自己的挫折,以人神之戀來映射自己命運的悲劇。
關鍵詞:九歌;屈原;愛情
作者簡介:牛維佳,女,山西太原人,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學生。
[中圖分類號]:I206[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22-0-01
一直以來,對《九歌》的研究都是研究屈原的重要部分,而在《九歌》中,最明顯的就是“人神戀愛[1]”的愛情元素。九歌11篇,除《天皇太一》、《國殤》和《禮魂》,其他都是寫男女愛情。東君與云中君、湘君與湘夫人、大司命與少司命、河伯與山鬼,使《九歌》蘊含了濃濃的情思。對于如何理解“人神戀愛”,學者們做出了很多解讀,主要有四種觀點:
第一種觀點:屈原通過人神戀愛類比君臣關系,抒發個人在官場不得志的哀怨之情。以王逸為代表,他認為“屈原放逐竄伏其域,懷憂苦毒奮愁思沸郁。出見俗人祭祀之禮,歌舞之樂,其詞鄙陋,因為作《九歌》之曲,上陳事摔之敬,下見己之冤結,托之以諷諫。[2]”還有朱熹、戴震等,他們認為屈原因失去楚王信任,在官場屢受排擠,遂將這種感情滲透到詩歌中。這種說法也是繼承了一直以來對屈原文學作品的理解。
第二種觀點:用男女之情來進行娛神描述,是當時巫術盛行的體現。三閭大夫承擔管理楚國當時的祭祀,教育宗祠子子弟等職責。[3]胡適就曾說:“屈原還不過是一個文學的箭垛。后[4]”游國恩也提到:“自來楚辭的注家,總離不了什么‘屈原借事以諷諫,以寄其忠君愛國之思’一類的廢話。[5]”他們反對把屈原的忠君愛國神圣化,更傾向于把《九歌》理解為宗教與男女愛情的結合,正如郭沫若所言:“古時候祭祀神抵時正是男和女發展愛情的機會。故在祭神的歌辭中敘述男女相愛,男神與女神相愛,或把男女之間的愛情擴大成為人神之間的關系,都是極其自然的。[6]”
第三種觀點:純粹的祭祀詩歌,男女之情不過僅僅祭祀,而不表達任何關于愛戀的感情。蘇雪林這樣解釋:“《東皇太一》等之為祭歌,固不待說,《湘君》《湘夫人》 《河伯》之言情也不出宗教的范圍。[7]”
第四種觀點:通過“人神之戀”表現一種悲劇性的愛情,是純藝術性的創作,用悲劇愛情加強表達效果。聞一多認為九歌中的愛情是在扮演故事中的人物,而非實際的宗教行為。他說:“他們是在祭壇前觀劇——一種雛形的歌舞劇。[8]”
筆者認為,屈原創作《九歌》時的情感是復雜的,所以《九歌》中愛情的內涵,應當是集楚地風俗、祭祀之禮、人神之戀以及屈原的主觀感情于一體的。但從作者的人生經歷來看,屈原更傾向于借“人神之戀”的悲劇來映射自身的命運。
屈原出生于楚國貴族,和楚王一樣,羋姓,政治早已經融入屈原的血液中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他的作品不可能缺少政治的元素。所以,《九歌》之所以很難說清是否帶有屈原的主觀情感就是因為屈原已經和政治、和楚國融為一體,可以說,他是一位“文學化”的政治家,建功立業是他首要的人生目標。不僅是屈原,古代大凡有識之士皆如此,優秀的文學往往是在仕途不順的情況之下有感而發。仕途通達之時出于政治、社會功用創作的作品中,流傳千古者寥寥。《九歌》如果僅僅是屈原單純出于自身職責為祭祀而做的詩歌或文藝創作,恐怕難有如此高的文學成就。《九歌》對于神的愛戀的想象性描寫必然有為祭祀而作和娛神的原因,但它之所以有如此高的藝術價值,還要歸結于《九歌》中蘊含了作者太多的情感。
再結合屈原的其它作品,我們不難發現絕大部分都是表現懷才不遇的坎坷仕途,這與他的命運有著不可忽視的關系。屈原的作品仿佛是一系列的寓情于景、寓情于事的悲情詩。《離騷》就是屈原抒發內心苦悶的典型作品,是屈原以自己的理想、遭遇、痛苦、熱情乃至整個生命所熔鑄而成的。而在《天問》中,屈原提出了很多問題,充分表現他對歷史政治的正邪、善惡、成敗、興亡的看法,對歷史做深刻的總結,猛烈抨擊楚國政治的腐朽黑暗,直白地闡明了自己的政治主張。《離騷》、《九歌》、《天問》,奠定了屈原作品的基調,他的詩歌是理想與現實的結合體,兩者不可分割,這就造成了屈原作品的復雜性,《九歌》表面上寫“人神之戀”,而其背后包括了很多屈原的主觀情感。
《九歌》中有八篇都是以悲劇愛情為主題:湘君與湘夫人在等待中錯過,大司命與少司命愛慕相思卻無奈只是空夢一場,山鬼那種女性特有的癡情,都是屈原自身經歷的真實寫照,他心系楚國,心系楚王,卻最終只能以悲劇收場,恰如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是何等的悲哀!他的命運和他筆下本應美滿卻無論如何掙扎都無法美滿的愛情何其相似!他筆下的許多女性形象其實就是在比喻他自己。以此來推,屈原在描寫《九歌》中為愛掙扎的女子時,也融入了自己的形象。[9]人神戀愛的悲劇鮮明地反映了人們在莫測的自然力(或自然化的社會力)面前,在難以把握的命運面前的那種迷惘惆悵,而又無可奈何的悲劇心理,因此成為古代祭歌中具有普遍意義的藝術題材,而《九歌》將這類題材還與作者個人的人生體驗揉為一體,通過作者的再認識和再創造,具有了更加深刻的社會意義[10]。
屈原用女子來比喻自己,用男女之情來比喻他與楚王的君臣之情,他對楚懷王,就像女子對男子般愛慕,執著并且癡狂,而他的痛苦,正是來自于兩人之間的嫌隙,楚王的態度從信任依賴到冷漠疏遠的轉變是屈原內心痛苦不已,這才上演了愛情的悲劇。《九歌》與屈原的其它作品是相通的,也就是說,《九歌》絕不單單為祭神而作,屈原在其中寄寓著自己復雜的思想感情[11]。
至于很多學者把《九歌》與屈原主觀感情割裂開研究,這就阻礙了對《九歌》做更深入的解讀。屈原憤世憂民的形象自古就被樹立起來,的確有被定型的傾向,但為創新而創新地研究文學作品,則會誤導今后的學術研究。摒棄《九歌》表現屈原主觀感情這一看法太過絕對,不值得提倡。
總之,《九歌》不是簡單的娛神之作,它就好像是屈原人生的一部分,作者在其中傾注了太多的感情,我們研究《九歌》,不能忽視屈原的人生經歷,也正是充滿感情的吟詠,才使得《九歌》中的愛情如此具有魅力。
參考文獻:
[1] 蘇雪林.《楚辭·九歌》與《中國古代河神祭典的關系》[J].現代評論,第8卷,204期.
[2] 黃靈庚.楚辭章句疏證[M].北京:中華書局,2007.
[3] 張云徽.屈原《九歌》藝術表現手法初探[J].評論,2007(1).
[4] 胡適.胡適文集[C].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
[5] 游國恩.游國恩文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
[6] 郭沫若.屈原賦今譯[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
[7] 蘇雪林. 《九歌》中人神戀愛的問題[M].臺灣:文星書店,1967.
[8] 聞一多.什么是九歌.聞一多全集(甲)[C].北京:開明書店,1948.
[9] 姚春玉.《九歌》中的愛情:屈原悲劇人生的映現[J].安徽文學,2009(9).
[10] 蔣永年.試論《九歌》的悲劇文化[J].絲路學壇,1998(3).
[11] 姚春玉.《九歌》中的愛情:屈原悲劇人生的映現[J].安徽文學,200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