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夏與撫子

摘 要：為了正確把握常夏的人物形象，除了文中通過頭中將之口的介紹之外，還需明晰常夏與頭中將互相贈答的三首和歌所表達的意思。而因這三首和歌中頻繁出現“撫子”，“常夏”兩詞。為了更好地解明歌意，本文試圖辨析撫子和常夏的關系，以期對三首和歌的理解有所幫助。

關鍵詞：常夏；撫子；頭中將

作者簡介：劉海燕，女，漢族，籍貫：湖北大冶，湖北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助教。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22-0-02

一、引言

源氏物語中，夕顏與光源氏相戀前，曾與光源氏妻兄頭中將有過一段戀愛故事。紫式部為了把她與光源氏的故事區別開來，于是稱之為常夏。常夏和夕顏實際是一個人，卻又因為經歷不同而帶有不同人物色彩。本文以常夏與頭中將故事為關注點，意圖通過分析兩人互贈的三首和歌中常夏與撫子的意象來理解這三首和歌，從而來讀取常夏這個人物形象。

那么首先，來看下三首和歌是什么。

常夏在經歷頭中將冷落，頭中將正妻威脅后，給頭中將去信一封，附上撫子花和和歌，歌曰：

敗壁荒山里，頻年寂寂春。愿君憐撫子，叨沐雨露恩。

頭中將得了信，惦念起來，于是再次造訪，此女依舊殷勤，只是面帶愁容。望著霜露交加的庭院，頭中將深覺悲涼，答歌一首：

群花歷亂開，爛漫多姿色。獨憐常夏花，秀美真無匹。

他不提比擬孩子的撫子花，而想起一首吟詠“夫妻床頭不積塵”的古歌，用常夏花來比擬做母親的女子。得此女回歌：

哀此拂塵袖，頻年淚不干。秋來風色歷，常夏早摧殘。

由此可見，三首和歌中頻繁出現了“常夏”和“撫子”的意象。到底常夏是什么？撫子又是什么？它們之間是什么關系？明晰了這些問題，才能對三首和歌有所理解。

二、常夏

廣辭苑[1]中常夏的詞條如下：

①常如夏天。

②1.石竹的一變種。……四季開花。

2.撫子的古名。

……

由上可見，解釋②指的是兩種花，聯系第二章可以推測，解釋②中第一個指的是石竹，第二種指的是大和撫子。那么，三首和歌當中的常夏花到底指的是石竹還是大和撫子呢？

我們首先來看石竹。日本《大百科事典》[2]撫子一欄，有如下內容：

撫子……主要栽培品種如下：

……石竹D. chinensis L.（英文名Chinese pink、Indian pink）多年草，園藝上一般是一年草或二年草……原產中國，江戶時代在日本栽培成功了四季開花的常夏var.semperflorens Makino，裂分長絲狀花瓣的伊勢撫子var.laciniatus Koern等品種。

由此可知，四季開花的常夏是在江戶時代才出現的。而距今為止的研究中，提到常夏是撫子別名的最早出典是《倭名類聚抄》[3]（931～938）中的“奈天之古、一云度古奈都”[4]，它的作成時間早于《源氏物語》。故而平安時代的常夏，應當是指的撫子。所以，三首和歌雖用了兩種植物作為喻體出現，但實際上指的是一種，這就撫子。

三、撫子

廣辭苑[5]的“撫子”條目中的漢字表記是“撫子[5]瞿麥”，意思有以下幾條：

是撫子科的一群的草本的總稱。除了自生種，園藝品種也很多。此外，還指一種多年草。是秋天七草之一。生長在陽光充足的草地·川原。……也叫川原撫子，大和撫子（為區別于同屬的石竹唐撫子故有此稱）。常夏。

……

④愛撫之子。在和歌中，多以撫子這種植物為喻體出現。

此外，在1996年出版的《圖說花與樹的大事典》[6]中，關于“撫子”一條有如下記載：

……我國生長著川原撫子（Dianthus superbus）。在我國川原撫子是最普遍的，有時僅稱為撫子，是秋天七草之一。相對于唐撫子（石竹），這種川原撫子也被稱為大和撫子。

[外國名]瞿麥（唐撫子的漢文名稱，并不是川原撫子的漢文名稱）……古典和歌中被多次詠誦……這個時代撫子受多數人喜愛的原因被普遍認為是因為當時日本受漢詩文和大陸文化影響，因此，撫子便用“石竹”，“瞿麥”來表記。……

中國原產的唐撫子（石竹）據認為是在平安時代傳到日本，當時甚至比日本本土的撫子還要受人們歡迎。我國的文獻中撫子之名最早可見《出云風土記》（七三三）……到了平安時代，表記漢字就變成了“撫子”，作為愛兒的比喻開始被使用開來。

以上內容，總結起來可以歸納成下表：

四、常夏和撫子的關系

既然常夏和撫子是一種事物，那么為什么三首和歌中要特地將其用兩個名字表現出來呢。這就不得不提到“夫妻床頭不積塵”[7]的這首古歌。原句也是用常夏花來做喻體。日語中“常”同“床”發音相同。故用 “床”與“常”構成雙關語，原意為珍惜自己和愛妻共同生活的地方（床），正如珍惜常夏花一樣。作者借景抒情，通過贊美常夏花，來表達對妻子的愛慕之意。頭中將正是借鑒了這首古歌，從而吟詠出“群花歷亂開，爛漫多姿色。獨憐常夏花，秀美真無匹”（世間雖然有很多美麗的女子，但我最憐惜你呀）之歌，向常夏表達愛慕之情。即是說，面對常夏以撫子作比喻，讓頭中將關心兩人的孩子順帶正視自己的這一意圖，頭中將則通過贊美常夏花來表達對常夏本人的喜愛。

此外，《源氏物語》第二十六章以常夏為題，涉及了常夏與頭中將的女兒玉鬘之事。光源氏見到玉鬘，以歌回憶起故人來。歌為：撫子嬌艷新露出，探訪籬根已有人。此處的“人”指的便是玉鬘之母夕顏（即常夏）。光源氏同玉鬘之母夕顏互贈和歌中的意象均為夕顏。而在光源氏36歲之時，看到玉鬘，回顧過往，吟詠出的和歌中使用的意象卻是跟年輕時頭中將回顧同常夏戀愛時互贈的和歌里同樣的意象，紫式部此舉可謂大有深意。 “夏”，在日語中又跟“令人懷念”之意的“懷”有同音之處，《和名抄》編者源順有一歌正是用了此處雙關之意。[8]再加上“常”與“床”相關。聯系起來考慮的話，常夏一詞，“常”字與“床”雙關，讓人聯想到夫妻之情，“夏”又讓人聯想到懷念之意。故此，可以推測，常夏給人的印象是“在回憶中存在的情人”。而每次“常夏”這種意象的出現，都跟玉鬘有關，故而，相對于撫子的“愛撫之子”的文字表意，常夏更偏向于“母親”的這種角色。

安部秋生等在其參與注解的『源氏物語』[9]中評注：

《和名抄》中瞿麥的讀法有兩種，分別是“撫子”和“常夏”的訓讀。大和撫子是川原撫子的別名，它相對于原產中國的唐撫子（石竹），與常夏是同一事物。作者把它們當做不同事物分別對待，是源于大和撫子象征孩子，而常夏象征母親這樣的語感吧。

五、結束

綜上所述，常夏與撫子是同一事物，之所以以兩種不同意象出現在三首和歌中，主要是因為不同感情表達的需要。撫子，按其字面意思來理解，寓意愛撫之子，即孩子，愛兒，在歌中比喻孩子（玉鬘）；常夏，與撫子相對，寓意母親。又因常夏與“床”“懷念”等有雙關之意，故也暗示“在回憶中存在的情人”。

注釋：

[1] 『広辭苑』（2005）巖波書店、第五版

[2] 『大百科事典』（1985）平凡社、p.133。本文全文引用日文資料均為筆者自譯，文責自負。

[3] 也被寫作『倭名類聚抄』、『和名類聚抄』，一般簡稱「和名抄」，「倭名鈔」，「倭名抄」。寫于平安時代承平年間（931年 - 938年），由源順編撰的辭書。受中國分類辭典《爾雅》影響。

[4] 奈天之古、度古奈都，均為漢字表記，和式發音。奈天之古指撫子，度古奈都指常夏。

[5] 同1

[6] 『図説花と樹の大事典』（1996） 柏書房

[7] 原歌：塵をだにすゑじとぞ思ふ咲きしより妹と我が寢る常夏の花（古今·卷三·一六七·凡河內躬恒）

[8] 原歌是：秋もなほとこなつかしき野辺ながらうたがひおける露ぞはかなき（順集·一五二）

[9] 安部秋生·ほか（1994）校注·訳、『源氏物語』、小學館、p.83

參考文獻：

[1] 『平凡社大百科事典』.東京：平凡社.1985.133

[2] 木村陽二郎 （監修）， 植物文化研究會 （編集）.『図説花と樹の大事典』. 東京：柏書房1996.

[3] 安部秋生·ほか（校注·訳）、『源氏物語』.東京：小學館.1994.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