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看過《螢火之森》,那么就一定知道綠川幸。這位精靈般的女子,用細膩的筆觸和清冽的畫風描繪著一個個散發著淡淡悲傷的故事。
露 神
身患重病的老婆婆花子每日參拜一個小小的露神祀,只因自己少女時代一個恍惚日光天,她仿佛見到了那個頭戴面具的神,可當時的她因害怕并沒有應答。幾十年后,在花子生命的最后一段旅程,她才逐漸體會到了露神的孤獨。可因為人類的遺忘,憑著人類信仰而存活的露神隨著時間的流逝身體逐漸縮小。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終于觸摸到了花子的靈魂,聽到了她最后的聲音。
“真是個好天氣啊。”明媚的夏日中午,虔誠跪在寺前供奉的少女聞聲,恍惚地一抬頭,仿佛看見了一個戴著奇怪面具的男人,“是啊。”少女應和著。
陽光透過綠葉,花瓣與微風齊舞,模糊了面容,斑駁了歲月。
人是一位被廢黜的國王。
國 王
[(法)帕斯卡爾]
國王并不需要特別的偽裝來掩飾自己,但他有奴才前呼后擁,還有那些五大三粗全副武裝的衛兵和保鏢、開路的喇叭和大鼓,以及那些簇擁著他們的衛隊,這些儀式營造出來的氛圍使得最堅強的人也會膽戰心驚。國王及其保衛者不只擁有華麗的服飾,他們還擁有武力。只有透過這些現象,才能認清那位整天錦衣玉食、獨斷專行的國王不過是一個平凡的人。
正直的人,眼神是鎮靜的,你可以一直望著,甚至一句話不說。
看著我的眼睛
[陳 剛]
如果說在這茫茫的人海之中,你難以斷定,誰是你真正的朋友,那么你就多注意他在不同場合、不同情境里的眼神,它比語言可靠。
眼睛直通心靈,眼神欺騙不了別人,甚至騙不了自己。它是人體器官中最不受大腦支配,最不善于掩飾的器官。
一個對目光敏感的人,他的心靈一定不會遲鈍;一個對目光警覺的人,他的行為一定不會放肆;一個對目光洞悉的人,他的智慧一定超越凡俗。
看著我的眼睛,我的心扉將為你敞開,我的愛恨再沒有遮攔。我的眼里會輻射語言難以傳遞的電波,我的眼里會燃燒文字無法點燃的火焰。
被梅雨敲擊的土地和心靈,繁衍而出的不僅僅是輕松和愉悅,還有難以釋懷的凝重與滄桑。
梅雨江南
[任俊國]
天空的云熟了,熟透了,雨隨意下。
每一滴雨水都在詢問江南,梅子熟否?每一滴雨水都在提示江南,仲夏到了;每一滴雨水都在催長菖蒲、艾草、箬葉……
柳枝低垂著,像剛洗完頭的少女,一瀑長發還是水滴滴的。雨刷過一次,荷葉的綠意就厚一層,風吹滿塘碧玉滾動。一根青藤爬過屋檐,仿佛就要爬上云端。
水汽氤氳,偶爾露臉的陽光也能捏出水來。
梅雨時分,江南如泣!
餓死事小,求人事大。
農夫的促狹
[阿 乙]
整個春天,他們圍在窗前,看無盡的美景——月光一樣流動的河水、人跡罕至處長出的嫩草、青色的山脈,還有一塊糟糕的泥田。
整個春天,他們都在議論那頭蠢牛和比它更蠢的農夫,他和它將石塊翻進泥田,而不是相反。
入冬時,他們找到農夫。后者抓起一把陳米,將它們一粒粒地漏進他們早已伸過去的帽子。
“你得確保你心里沒有在說,要不是風調雨順,老天幫忙,他怎么能收獲到糧食——”農夫捏住手中的米。
“我們確保。”
“你得確保你心里在說,我再也沒見過像他這么偉大而慈悲的人了。”農夫開始讓米重新漏下去。有一些自尊心過強的人因此走掉。極個別的人索性就沒來,餓死事小,求人事大。
愛情,也可以這樣理性和優雅,甚至于,這樣的理性優雅里,更有愛情的尊嚴與力量。
晚風起時,宜于想念
[閆 紅]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
雞棲于塒,日之夕矣,羊牛下來。
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
雞棲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
君子于役,茍無饑渴!
顧隨講《詩經》,講到這首時,說非得是“羊牛下來”而不能是“牛羊下來”,“牛羊”,下不來矣。
這話看似無理,卻是一種詩意的“有理”。牛的個頭比羊大,漫漫羊群后面跟著幾只暮歸的老牛,才有那種暮色四合燈火欲上的氛圍,若是把牛放在前面,龐大的身形將視線遮蓋了大半,就算零落地露出幾只羊,畫面效果也會大打折扣。
從語感上說亦如是。羊是開口音,牛是閉口音,先開后閉,才能一氣貫通,若是先閉后開呢,打上面就堵住了,難怪要說“下不來”。氣韻表達情感,這開放的氣韻,正對得上女人那種舒緩的往而不返的感情。想念在她,不是“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長相思,摧心肝”式的苦楚,是可與養雞飼羊并行的常態,她只淡淡地說,讓我怎能不思念呢?又說,不知道你是否在忍饑挨餓呢?
愛情,也可以這樣理性和優雅,甚至于,這樣的理性優雅里,更有愛情的尊嚴與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