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渴的中國

中國是世界上最缺水的13個國家之一，不論是自古就干旱少雨的西北和北部地區，還是人們印象中雨水充盈的西南地區，如今都飽受缺水困擾。這其中的原因各不相同，但歸根結底，都是人口膨脹加上粗放的經濟發展模式造成的。

北京：人口暴增，水量銳減

密云水庫是北京的主要水源地之一，北距市區一個半小時的車程。當我們到達那里時，發現灰白色的湖岸露出了水面，水庫中曾經被水淹沒的小島長滿了樹木。

根據官方發布的數據，北京的年用水量已經高達36億立方米，而北京周邊地區可用的水只有21億立方米，人均120立方米/年。根據聯合國的標準，中國首都已經嚴重缺水，其人均水資源占有量甚至低于許多干旱的中東國家。

近年來，北京的地下水和地表水總儲量已經下降了38%，加上人口持續膨脹，無怪乎人均水資源量會跌至如此低值。在北京師范大學水科學研究院的教授許新宜看來，這并非天災，而是人禍。

在去年的一次采訪中，許新宜說：“北京及周邊的水資源量可供1200萬人使用，但北京的常住人口已經達到了2000萬。”水環境專家王建也認為，人口迅速膨脹是北京缺水的根本原因：“北京的人口從400萬上升至2000萬，這一過程必然導致用水越來越緊張，在現在的狀況下，北京未來至多再能新增500萬至1000萬人。”

控制人口數量可不那么容易，當局似乎更寄希望于南水北調工程。據說，這項耗費數十億美元的工程在2014年完工時，將會每年為北京提供10億立方米的水。

就在當局滿懷希望時，壞消息傳來了：對于南水北調至關重要的丹江口水庫受到了污染，流入丹江口水庫的五條河中有四條受到污染，水質不達標，無法作為日常生活用水的水源。南水北調的可行性再次受到質疑。

中國環境科學研究院的趙章元表示，盡管南水北調的意圖是好的，但是，“如果不能有效控制污染，它會帶來潛在的危險。如果引來的是污水，那豈不是于事無補、自找麻煩？”

云南：濫伐原生林導致周期性干旱

2009年起，冬春兩季的干旱就持續肆虐中國的西南腹地，對當地的農業和林業影響尤大。在云南，甘蔗和咖啡等經濟作物因缺水而減產，干旱已經開始制約當地的經濟發展。

看看云南的降水量數據，你會奇怪為何此地會受干旱困擾，畢竟，云南的平均降水量并不少，季風在雨季會帶來大量的雨水。但是，由于云南的地形，雨水分布很不平均：西南部年降水量可達3000毫米，但在北部干燥的山谷中，有些地方年降水量卻不足500毫米。

時間和空間上的雙重不均，導致旱季到來時的用水短缺。以往，茂密的森林和廣闊的濕地部分調節了這種不平衡，兩者像海綿一樣，雨季儲水，旱季放水，數百萬人從中獲益，世代享受著自然的賜予。

隨著茂密的原生林被砍伐殆盡，濕地被開墾為農田，當地人不得不越來越多地面對無水可用的漫長旱季。雖然云南至今仍有53%的森林覆蓋率，3400平方公里的天然濕地，這些數字的確不低，但占總面積53%的森林地區，原生林（這種森林才能有效地含蓄水分）只占約9%（根據綠色和平組織2013年的一份報告估計），其余部分除了次生林，都是由橡膠樹、桉樹和冷杉組成的經濟林。

在云南中部和西北部，森林砍伐帶來的水土流失非常嚴重。在楚雄地區，森林覆蓋率已從六年前的12.8%降至如今的5.2%。這些森林被砍伐之后，很難恢復，于是，周期性的干旱開始了。不光如此，隨著次生林（云南森林的主體）越來越多地變成經濟林，這些樹種單一的森林，缺少林下植物，無法有效地保持水分，就造成了這一現象：下雨就澇，不下雨則旱。

在云南的六條主要河流中，瀾滄江、怒江、紅河和伊洛瓦底江都是重要的國際河流。但在這六條河流中，只有長江周邊的植被得到了有效的保護。而在其他河流的流域內，由于缺乏保護環境的激勵機制，人們自然更傾向于種植經濟作物。

如今云南的干旱仍在持續，沒人知道何時是個頭。修建水利設施在雨季儲水、旱季放水，這聽起來是個不錯的主意，不過，前提是能夠有效控制污染和生態破壞，否則，即使有水也無法飲用。此外，為了防止水源污染，必須對該地蓬勃興起的礦業和水力發電站進行更嚴格的環境評估，同時控制生活垃圾對水體的污染。

山西長治：煤化企業耗水驚人，黃河將被抽干

去年年底，山西長治一家化工廠的39噸有毒化學品流入了附近的濁漳河，下游數十萬人的飲用水源被污染。這不能不說是一起災難性的事故。不過，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在今年1月中旬，官方的相關報道發布數天之后，由“綠色和平中國”派出的“快速反應小組”在事故發生地發現了一件比泄漏事故本身更嚴重的事。

綠色和平的調查人員發現，長治的煤炭和化工企業耗水量驚人，它們正在耗盡沿岸河流的水，令居住在下游的人無水可用。事實上，到2015年，中國西部干旱地區的這些煤炭和化工企業將驚人地耗去黃河平均流量的四分之一。

對于一直以來關注中國環境問題的人來說，這也許不算什么新聞，但如此用水量的企業位于如此干旱缺水的中國北方，多少有些讓人吃驚。去年年底泄漏事件的肇事者天脊煤化集團的年用水量相當于一座30萬人的中型城市的生活用水。

根據世界野生動物基金會的數據，在過去的40年里，中國的湖泊面積減少了13%，半數海岸濕地被開墾或變成城市用地，50%的城市飲用水水質不達標。此外，中國還被列為全世界極端缺水的13個國家之一。

目前，中國當局的應對措施既有小規模、注重實效的解決方案，也有南水北調這樣的巨型工程。不過，南水北調遭到了環保主義者的批評，他們認為該工程效率低下，不能最終解決問題。

“中國的當政者正在努力解決這些難題，我同情他們，因為中國的問題太復雜了。”環境經濟學家米歇爾·貝內特（Michael Bennett）說，“中國解決環境問題的大方向沒錯，問題是夠不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