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商，內傷，脫光

當你正津津有味地讀一個奇葩人物“周小平”的故事時，一個叫做季建業的奇葩官員卻斜刺里殺出，搶走了你的注意力；當你正困惑于堂堂中央電視臺何以揪住星巴克的“暴利”問題死纏爛打時，湖南警方和新快報又沖進了你的視野，將另外一個困惑填滿你的腦子……恭喜你，你來到了一個光怪陸離的“雙響炮”時代。

中國現在發生的離奇故事實在是太多了，根本用不著作者去虛構情節，只要能還原事實，就能寫出比劇本還生動的文章。當你正在高度關注一個故事的時候，另一個更離奇的故事很快蹦出來。后來我知道，這種現象有個形象的名字叫“雙響炮”。比如，你還在為發改委猛漲油價罵罵咧咧的時候，卻傳來了大地震的消息，你只好顧大家舍小家，和眾人一起全身心投入抗震救災中，而發改委也因民眾“炮火”的轉移而大松一口氣。

這當然是拜技術進步、信息逐步透明化等所賜，但源頭還是在于這個社會本身，它制造了如此多的 “大新聞”，以至于許多“大新聞”不得不像傳說中的歌廳小姐一樣，擠在一起供人觀摩、挑選。

周小平就是在整治網絡大V的大潮中冒出來的一個無名小將。他那把叫做“十問”的紅纓槍直指李開復。李開復長期在著名外資企業任高管，前幾年下海做了一個創業孵化器，但同時卻利用自身影響力和微博的便利，迅速成長為經常指點社會問題的“青年導師（也有媒體說他是“青年誤導師”）”、網絡大V。一陣寒風起，秦火火、薛蠻子等真假“大謠”倒下了，潘石屹歸順了，大家猜測下一個必定是李開復無疑。沒想到李開復卻突然宣布被查出癌癥，回臺灣治療去了（這之前很多人都以為他是大陸人）。周小平那十問里的一大問，就是問李開復是不是沒病裝病。這惹惱了大批挺李的網民，反過來把周小平“問”得幾乎衣不蔽體：你不就是那位數年前曾因網絡販黃“進去”過的小混混嗎，怎么得了跟雞毛就拿來當令箭了？

這樣一鬧騰，李開復和周小平不管有病沒病，都得了“內傷”。所不同的是，周小平是隨時可以被放棄的小卒，李開復則被認為是“外來勢力”、海外資本的重要代表、意見領袖——總有那么一批警覺的中國人，一直認為外企天生就是外來滲透勢力的溫床和強大后盾，所以，李開復“內傷”，就是外商“內傷”。

對了，星巴克就是徹頭徹尾的外商（雖然中間也會有中國資本、中國員工，但人家就是長得“血統純正”，沒辦法），那么，央視狂揭其“暴利”，又是什么邏輯呢？許多網民都吐槽說，房價油價學費醫療費這個費那個稅的都不報，干嘛報那咖啡？要說暴利，有幾個企業的產品能比得上央視的廣告？甚至有自稱央視員工的網民爆料說，其實只是公報私仇，因為播出之前，央視還曾經考慮在“大褲衩”里開上幾家星巴克，雙方相談甚歡。但是，如果你注意到央視槍口下的這幾個目標——三星、蘋果、外資奶粉，你也許會恍然大悟：這跟打李開復一樣啊，圍魏救趙。

而這個“趙”，就是說出來了能讓“內部敵人”尿褲子的“國家利益”（相關股票已經猛漲）。問題是，國家利益是不是指外資之外的所有內資呢？季建業和抓記者這兩件事情恰好可以讓我們看到部分謎底。

據說，季建業被雙規的消息，最開始在網絡上是屢屢被刪，而江蘇本地的紙媒也只能通過打出“南京換季”這樣的標題來作為隱喻。可見季所代表的勢力之強大。什么勢力呢？“螳螂撈金，季建業在后”，金螳螂雖然是個民企，但其依附于季建業，已經變身為另類“官資”。這類官資，只要幕后官員不倒，它要穿“國家利益”的馬甲，不就一句話嗎？季建業進去了，還有多少個季建業沒有倒下？人人心中有桿秤。而湖南民警跑到廣東抓走新快報記者這個鬧劇的背后，是民企三一重工和國企中聯重工的長期廝殺。據說，雖然三一的梁穩根曾進入過中共高官候選人系列，但都不如中聯重工根正苗紅，國資控股自不必說，高管還是高官后代……所以，目前看起來是各有輸贏，但長遠看，只要沒有遇到重慶那種將民企剝得精光的“打黑”，梁穩根已該燒高香了。

這么看來，兩個“雙響炮”可以匯成一句話：“外商打成內傷，內商脫得精光。”剩下的，是蕓蕓眾生和權貴階層——多么和諧的一家人，多么崇高的“國家利益”！難怪導演賈樟柯冷不丁冒出一句“靠，周圍居然十幾個朋友都在辦移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