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互聯網可能變成一個恐怖之地。即使是在最受尊敬的主流新聞網站上,互聯網似乎也能引出很多人心中的惡:公開評論,以及社交媒體常被現實世界中罕有耳聞的種族主義和性別歧視言論所污染,甚至在有些時候,這些威脅并非來自一兩個陌生人,而是一整群烏合之眾。
英國女權活動家卡羅琳·克里亞多-佩雷斯(Caroline Criado-Perez)近來成為了目前為止知名度最高的網絡攻擊對象。她引發怨恨的原因在于她試圖說服英格蘭銀行將一位女性肖像——簡·奧斯?。↗ane Austen,英國著名作家)印在10元英鎊的鈔票上。為此,她不斷受到許多人通過電子郵件或者社交網絡平臺推特(Twitter)發來謾罵,這些謾罵包括各種侮辱性淫穢言論,還有人試圖查出并公開她的住址。
當有知名女性對克里亞多-佩雷斯表示支持時,她們自己也成了網民攻擊的目標。英國國會議員斯特拉·克蕾絲(Stella Creasy)和克萊爾·佩里(Claire Perry)就因此受到威脅。有一個網民甚至揚言要切掉克蕾絲的胸部。
這種現象一般被稱為“網絡暴力”——雖然以上描述的行為被稱作“騷擾”更加合適。由于社交媒體的普及,聯系大量陌生人從未像現在這樣容易,而行為粗魯或者惡言漫罵給施暴者帶來的成本則從沒有像現在這樣低。特別是推特賦予了人們直接與名人或者新聞中的陌生人溝通的能力——引起對方注意的最簡單方法就是發表粗魯、帶有攻擊性的言論。又由于互聯網具有匿名性,你的叫罵不會影響你的人際關系或者就業前景,因此,很多怪人都變成了“網絡暴民”。
為了應對最新一輪謾罵的威脅,有人呼吁簡化舉報辱罵的流程。推特由于自覺要維護言論自由,回應這類建議的速度顯得異乎尋常慢。同樣存在這樣的風險,即一個舉報辱罵的機制本身被濫用于攻擊某些富有爭議性的個人。
不幸的是,總是有一些或憤怒、或偏執、或無法適應環境因而試圖將怒氣發泄在其他人身上的個體。這是一件令人感到悲哀的事:互聯網所帶來的最大好處之一是它使得世界各地的廣大群體之間能夠互相對話,并將來自大眾的信息、志愿者以及資金匯聚在一起。但只要相對較少的幾個人就能摧毀這種匯聚效應。
我們也有理由抱著樂觀態度,相信網絡暴行不會淪為21世紀的大瘟疫。目前看來,我們度過了“愿靈魂安息”網絡暴力(RIP trolling)的高峰階段——在死去青少年的Facebook主頁上寫下侮辱性的留言。
2010年,一個臭名遠揚的組織內部破裂,數名成員遭到起訴,其中有一個名為肖恩·達菲(Sean Duffy)的25歲英國人,他因在一個死于癲癇癥的14歲少年主頁上留言“媽媽幫幫我,地獄里好熱”而被判入獄18周,并且被禁止在5年之內使用社交網絡。
接下來更加微妙的問題是,互聯網是一個技術上的奇跡,但它使我們全都變成了更壞的人。以色列海法大學(University of Haifa)在2012年所做的一項研究顯示,在爭論當中,如果參與者相互之間無法看到對方的眼睛,爭論就更容易變得不文明。當然,這是網絡世界所特有的問題。但我們應當保持樂觀:除了最鐵石心腸的“網絡暴民”之外,社會譴責以及恰當的監督管理能夠解決絕大多數網絡謾罵問題。
看看英國足球就知道了。作家安東尼·克拉瓦恩(Anthony Clavane)表示:“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我經常去現場觀看球賽,整個場面相當可怕。我不明白自己為什么置身于一群像猴子一樣喊叫并向黑人球員亂扔香蕉的人當中。”這種行為現在在英國已經聞所未聞了。
是哪些地方發生了變化呢?首先,足球場已不再是一個完全由成年男性主導的空間,而是成了男性球迷會帶著自己家人前往的地方。同樣的作用也正在軟化互聯網上的氛圍:隨著網上聊天變得愈加平常,并較少由技術型思維的男性主導——線上與線下世界風俗習慣之間的差異逐漸模糊。我們在網上發言的時候,給人的感覺不會像是徹底變了一個人。
第二點在于,社會整體對公開的種族主義言論的接受度日益降低。公開的種族歧視曾令足球運動蒙羞,令人吃驚的是,這種行為現已演變成為對黑人球員的網絡謾罵。今年5月,一名25歲的英國人因為發給北安普頓足球俱樂部兩名球員的推特信息而被逮捕。當前的挑戰在于,使網絡謾罵像往球場上扔香蕉的行為一樣受到社會譴責。
我們知道,“網絡暴民”常使用同一個化名,并在自己的同齡人中間尋求認同。因此,如果沒有人欣賞他們的行為,其中的很多人將因此罷手,而其他的人將逐漸認識到,騷擾和威脅不會因為發生在網絡世界變得合法,在他們點擊“發送”鍵前,一種突然生出的自我保護本能將阻止他們真的這么做,剩下的將是一些精神錯亂者,我們只能學著忍耐他們。
任何一種新的溝通技術對于社會都有擾亂作用,并且需要一段調整適應期。這種事以前就發生過。正如研究人員克萊爾·哈達克(Claire Hardaker)博士對我所說的:“你已經不會再接起電話卻只聽到沉重的呼吸聲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