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需避免設定不切實際的增長目標

魯奇·沙瑪

摩根士丹利投資管理公司新興市場部門主管，著有《經濟突破型國家》（Breakout Nations： In Pursuit of the Next Economic Miracles）一書。

中國經濟似乎有望再度實現官方設定的增長目標。

中國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顯示，今年第三季度國內生產總值（GDP）增長7.8%，這使得中國經濟穩步向7.5%的全年GDP增長目標邁進。

不過，這些數據可信嗎？中國政府一直以來都制定高增長目標，然后宣稱超越了目標，使國內經濟看上去正在快速平穩增長。多年來，中國發布的經濟增長數據波動程度都遠低于其他發展中國家，而在最近，波動幾乎消失了。自2012年年初以來，中國公布的季度GDP增長率與官方目標僅相差幾個小數點。

上述數據值得懷疑的另一個原因是，維基解密（WikiLeaks）在2010年年末披露的一份2007年電報顯示，現任中國國家總理李克強當時承認中國官方GDP數據是人為的。李克強在2007年時任遼寧省委書記，他當時向時任美國駐華大使克拉克·蘭特（Clark Randt）表示，他傾向于用銀行貸款、鐵路貨運量和發電量這三個更加可靠的指標來確定實際增長率。

一些經濟學家現將這些經濟指標稱為“克強指數”。該指數顯示，在今年上半年，中國經濟增速遠低于官方數據描述的水平，而且，雖然第三季度經濟增長加快，也只是得益于政府為實現7.5%的年度GDP增長目標而推出的新一輪刺激措施。

盡管幫助中國經濟實現高增長的市場改革廣受贊譽，但中共領導人似乎太過專注于對一個中等收入國家來說不現實的增長目標，這對一個中等收入國家來說是不現實的。即便中國下一階段的改革有可能進行，中國政府這種過度注重增長目標的做法也會使改革變得難以推行。

今年年初有跡象顯示，中國政府準備回籠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后，為確保國內經濟實現增長目標而投放的大量信貸和公共投資。不過，這一過程并不久。今年7月份，中國領導人下令推出新一輪信貸和投資以實現經濟增長目標。

這種做法不會帶來真正可持續性的增長。近些年以來，中國發放新信貸的速度是其他任何國家都難以與之爭鋒，其中許多都投入了高風險投資，而非新的制造業支柱。5年前，每1美元多一點點的借貸就可以為經濟貢獻1美元的增長，如今，1美元的增長要靠4美元的借貸才能實現。

眼下，多數貸款都流入了炒房人和地方政府形象工程的腰包。今年以來，投資的年度增速達到20%，遠高于消費增速。這與中國刺激消費、改革其他過熱領域的目標背道而馳。過度的地產投機腐敗和污染也已經危及現有的工業模式。

中國政府為何還要再回到這種早就過時的發展路徑上來呢？或許，中國領導者們相信GDP增速至少需要達到7%，才能避免失業和社會動蕩。不過，這種擔憂只是杞人憂天。隨著中國經濟日益成熟，中國經濟每增長1個百分點，就可以創造160萬-170萬個新工作崗位，而10年前這一數值僅僅為120萬個。有鑒于此，即使GDP增速滑落5%-6%，中國仍能夠創造足夠多的工作崗位。隨著人口老齡化加劇和經濟愈發成熟，加入勞動力大軍的年輕人數量將越來越少。

這30年來，中國經濟一路高歌猛進，但賴以維系的基礎是龐大的低收入群體，依靠的是制造業型出口工業，后者乃是保持生產力高速增長不可或缺的因素。然而，低薪時代已一去不復返，以前的增長模式也已窮途末路。戰后的日本和德國曾經遵循了類似路徑，他們在全球出口中的比重最終觸及了12%的巔峰，而這個數字恰好是中國過去兩年中保持的水平。

目前，制造業占中國經濟的比重為30%，正如同日本在1970年達到頂峰時的情形一樣。消費增速已經達7%-8%，這是任何奇跡經濟所取得過的最大速度。但是，假如消費無法提速，當前的投資增速又高企，GDP增長步伐將不可避免地放緩。

中國所有問題的關鍵在于，政府執著于取得7.5%的增速目標。制定該目標的原因是：據粗略預計，若中國希望到2020年底讓GDP增一倍，必須達到這樣一個年度增速。但這只不過是政治家的一腔雄心，沒有任何經濟學根據，令人不由得回想起前蘇聯為趕超西方而人為設定的好高騖遠的目標。前蘇聯的失敗嘗試告訴我們這樣一個教訓：走慢點總比栽跟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