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大黃鴨了嗎?”成了這個秋天北京人跟小伙伴們打招呼的流行語。從五月開始,一種綽號“大黃鴨”的巨型充氣橡皮鴨先后在香港、北京、高雄和桃園縣亮相,每到一地都引起轟動,還持續成為全國乃至世界性的新聞話題。
大黃鴨作為一個被廣泛認可的跨文化符號,天然具有與海外讀者的貼近性,因此,“大黃鴨的中國之旅”也自然成了海外媒體和國內外宣媒體共同關注的熱點事件。
在對大黃鴨的媒體報道中,海外主流媒體深度關注,國內主力外宣平臺持續發力,呈現了多元化的視角和報道策略。本文介紹海外媒體和國內外宣媒體在這一事件中的整體表現,并對其中的經驗進行初步回顧和剖析。
一、海外媒體:大黃鴨“形象不佳”
在境外主流媒體的文字報道中,來到北京的“大黃鴨”似乎形象不佳:他們反復提及散布在各地的山寨復制品,調侃因拼接錯誤而導致初次亮相“鴨嘴下垂”,吐槽北京“大黃鴨”入住收費公園有償展示,還間接提到某知名烤鴨店掛出大黃鴨打出的烤鴨廣告。
山寨大黃鴨是外電關注的首要問題。幾乎所有外電都引用了《人民日報》6月3日刊發的評論《大黃鴨可以紅 想象力不能黃》。《今日美國報》和法新社等媒體引用那篇評論,指出中國的黨報也“看不慣”這種抄襲現象,官方認為“山寨鴨”在給中國的形象抹黑。
《今日美國報》的文章說,黨報發表的評論強烈批評山寨鴨,稱其“缺乏原創”,可以看出“山寨鴨”非但沒能取悅官方,反而是惹惱了中共。法新社則是直接大篇幅轉引了《人民日報》的評論。
外電報道將“山寨鴨”的產生,歸咎于中國商人追逐暴利。報道將山寨大黃鴨的出現類比中國的山寨手機產業,甚至還發揮想象,質疑中國經濟數據的真實性,指責中國官方故意修改統計信息。
法新社在六月至九月連發三篇文章,持續關注中國的“山寨鴨”。有意思的是,標題和內容越來越靈活和豐富。
6月1日的報道中,標題選用“imitators”(抄襲者)和“copy”(復制)。而到9月6日的文章,標題則選用了詞組“quake up”?!皅uack”作動詞,特指“鴨子嘎嘎叫”,而做形容詞時,意為騙人的、冒牌的,標題一語雙關。
法新社的三篇文章在話題上也不斷擴充。9月6日的報道聚焦于北京大黃鴨放在收費公園有償展示上。文章開頭說霍夫曼認為“大黃鴨”是“友好的,無邊界的,”但在北京要花錢買票才能看,無疑阻擋了一部分觀眾,有悖創作者的初衷。
難能可貴的是,這篇文章通過引用游客的話,做出了平衡觀點的努力,指出對于收費問題,并不是所有的北京觀眾都不能理解和接受。
兩天后,路透社也發表了一篇文章,關注的是大黃鴨在園博園首秀出現“鴨嘴下垂”的現象。文章借用網友創作的段子,將這次拼裝錯誤調侃為“躲避烤鴨店”。
路透社的文章說,“這種錯誤拼接引來了一位網友的幽默聯想,他覺得大黃鴨之所以看起來像一只小雞,就是為避免被北京的烤鴨店抓去。”
通觀主要外電關于大黃鴨的報道,可以看到引語多采自游客,還使用了大量來自社交網絡的熱門表達,而引用外宣媒體稿件并不多,主要引用的是官方媒體批評山寨文化的評論。
外媒涉獵的角度比較有限,有的將“大黃鴨”報道進一步發揮,點評中國的社會文化甚至是政治問題。有些稿子國內讀者讀起來會覺得不可思議,但在沒有切身體會的外國讀者看來,可能就會信以為真,并覺得是“生動而貼近實際”了。
二、國內媒體:大黃鴨“引人深思”
1. 直面問題
外電引用最多的,是《人民日報》6月3日刊發的評論《大黃鴨可以紅 想象力不能黃》。這條評論沒有深究版權的問題,而是從文化自覺和文化自信的角度來講跟風潮。評論說,全去跟風,創造性就和未來告別了;都趕時髦,想象力就向歷史繳械了。大黃鴨紅了火了是好事,可如果反證出我們的想象力黃了,那才是悲劇。
新華社在同日也刊發了《連大黃鴨都要“山寨”,創造力何在》,次日則點出《山寨“大黃鴨”盛行背后的社會病》,強調如果沒有對于產權版權的尊重和保護,就難以有真正創新、有競爭力的產品。8月中旬的一篇評論再次不留情面地指出,山寨文化的盛行有橫掃千軍萬馬之勢。從主觀上看,是為迎合眾人虛榮、盲目崇拜的心態;從客觀上看,正在消解掉中國文化的自信心和創造力。“大、假、空”成為山寨文化的核心關鍵詞。
10月7日,新華社刊出《山寨大黃鴨熱賣折射尊重創意任重道遠》指出,大黃鴨的中國之旅一直有山寨追隨,這種對創意的肆意踐踏、毫無敬畏與尊重,讓人深感遺憾和氣憤。
大黃鴨結束在北京的展覽之后,相關的討論并沒有停止,新華社10月31日對外播發了《大黃鴨效應讓中國人反思文化創意“短板”》,從多個角度探討了大黃鴨遭遇到的種種山寨尷尬,對文化和制度領域存在的問題進行了深刻剖析。
應該說,從傳播效果上來說,國內主流媒體的主動“自我批評”以客觀中立的形式展示了我們直面問題的決心和推動創新的共識,對于中國形象是加分的。
2. 巧妙關聯
在國內媒體的大黃鴨報道中,除了上面提到的反思山寨文化,也談到其他社會問題。北京的霧霾,讓大黃鴨“孤獨在四野的茫然中”,在加上網友們PS大黃鴨戴口罩的照片,讓人印象深刻。臺灣《中國時報》發表了《北京霧霾破表 大黃鴨灰頭土臉》,香港《文匯報》也用了“霧霾襲華北 大黃鴨變‘灰鴨’”這樣生動的標題。大黃鴨避風放氣倒在昆明湖上,被很多媒體形象地稱為“累倒了”,并將原因歸咎于超負荷的“十一”黃金周和那人山人海的游客。
大黃鴨在香港時,出現“意外”,突然“癱”在維多利亞港海面上。有網民爆料說是內地游客扔煙頭兒所致,最后央視新聞也出面澄清。但大陸游客在香港的微妙地位無疑引起了讀者的好奇。
在一系列話題中,大黃鴨無辜地被推到輿論風口浪尖,但是在博得讀者一樂的同時,它也引起了大家對中國社會其他問題的反思。這個大萌物始終保持著它的招牌微笑,但是我們卻看到了環境、旅游、文化差異等各種社會問題。
臺港澳媒體對大黃鴨顯示出了極高的興趣。據不完全統計,5月以來,三地主要華文媒體發表了近三百篇有關大黃鴨的報道,詳細涵蓋了大黃鴨在華旅程的一舉一動。而香港的英文版《南華早報》從三月份開始持續跟蹤報道,截止十月底,發表了約40篇大黃鴨報道。這些報道中的一大特點是出現了一大批從文化視角解析“大黃鴨為什么受歡迎”的專欄文章,透露出強烈的人文情懷。
不少文章提出大黃鴨是為了“致我們終將失去的童年”,因為它代表著快樂與童真,承載了許多人的靈感與夢想。
在這個話題上,新華社也給出了一個別致的答案?!缎氯A每日電訊》5月24日發表的《大黃鴨為何如此受歡迎》指出,讓大黃鴨受到如此矚目的,恰恰是它的“奇怪”。文章說,中國文化的根基是帶有些許保守色彩的,但情況正在一點點改變。大黃鴨這樣與眾不同的事物,正在擁有越來越多的空間。中國人對大黃鴨的殷切和友善中,其實寄存著人們對文化變遷的期望。
三、啟示
回顧這場大黃鴨新聞戰,我們可以發現,外媒的報道從立場上說總體是客觀的,但有時候仍然習慣性地“數落”中國,對中國的事物使用指責的口吻,給讀者傳遞不少隱含的負能量。從技術角度,外媒利用現場采訪和社交網絡充實文章內容,同時也更好地整合大黃鴨在世界其他城市的展出情況,更適宜海外讀者。
筆者認為,外宣媒體在此次報道大黃鴨中有以下幾點值得總結:
一是要直面問題。
國內山寨文化由來已久,且是客觀存在的。大黃鴨被山寨仿造幾乎是當前發展階段商家們的必然選擇。外宣媒體在報道山寨大黃鴨時所采取的立場是客觀、公正的,符合世界通行的知識產權規則和道德準則。及時、到位的回應一定程度上平衡并影響了外媒對山寨鴨的報道。
二是要把握好關聯。
正如紐約時報中文網9月18日刊登的《中國式凝視造就大黃鴨》一文所說,大黃鴨中國之行,已經超越藝術觀賞層面,成為一個具有隱喻意義的社會話題?!安徽摯簏S鴨身處何處,考慮到它在中國所經歷的一切,看著它所處的永遠有一種城鄉結合部氣質的周邊景觀,我們感受到的已經不是這只鴨子,而是中國?!?/p>
這種便利的聯想有些時候會被海外媒體用來諷刺中國,而國內外宣媒體也可以以大黃鴨這個人們容易理解的跨文化標簽作為連接點,利用這個憨態可掬的大萌物,增加報道的生動性,拉近與讀者的距離,更有效地把中國的聲音傳遞出去。
三是要突出地域特色。
大黃鴨在幾年間已經游歷了許多國家和地區,其本身擁有良好的辨識度和吸引力。如何讓讀者在看過那許多大黃鴨之后,記住來到中國的大黃鴨的故事和畫面,值得細心策劃和布局。在這方面,值得借鑒臺港澳媒體推出的名家專欄方式,用真摯的情感打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