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追名逐利越來越多左右著現(xiàn)代人的情操,拖沓荒誕連續(xù)劇里灌輸著低俗化的審美趣味,世界從未如此五光十色,也從未如此誘惑危險。很多人也因此就這樣路過人生,“什么是人間最好的風(fēng)景”,這么多年來,任繼民好像也習(xí)慣了一個人作畫,一個人思考,一個人在雪山凈土中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尋找這個答案。
畫畫的人要耐得住靜,尤其是國畫,一筆筆的門道就是一道道坎,這些對任繼民來說都不是問題,他只是找一個合適的角度來和他心目中的圣地對話,工具是筆,傳遞的是墨,研磨出的是時間……如果這是一幅畫,想必是沉默的。當(dāng)年,趙樸初問他,為什么要給自己起居地叫“無語齋”,他也只是笑笑。當(dāng)年,舉辦畫展,一個日本人死活要買他的畫,最終如愿以后,竟興奮地一躍而起,然后恭恭敬敬地在留言簿上寫:任先生,將來必享大名!他也未為所動。他就是那樣沉默,如樸實言少的藏民,打馬走過荒原:如同歲月靜好,將浮華當(dāng)作掠過眼畔的輕煙。
無數(shù)夜晚,他站立在畫作前,好像自己也與一幅幅精描細(xì)刻的藏民肖像融為一體。耐得住寂寞,說來簡單,做來難上加難一有多少畫者會傻到他這樣,賣了幾張畫,就心滿意足地閉門修煉,哪管外面的世界喧囂繁華有的人在鏡子前找自己,有的人在金錢中找自己,他只愛在畫里找尋自我。
正如,竹林、漁夫是文人雅士的最愛。荔枝、雄雞、蒼鷹——是為商賈富貴人家所喜。任繼民的畫也自有其知音,是一些金發(fā)碧眼的異域人士,他們沒有傳統(tǒng)的成見,也沒有思想的樊籬,他們懷揣著內(nèi)心的摯愛,歡喜這樣的畫,驚嘆于這樣遼闊的場景竟然可以在紙上矗立,這樣酣暢的筆墨如魔術(shù)般勾勒出蒼涼歡悅的圖景。
筆走乾坤
那一年,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為覲見,只為貼著你的溫暖。傅抱石有言“美術(shù)是民族文化最大的表白。”從國畫的角度看,選擇西藏,更多是選擇一條精神之旅。如磕長首的藏族信徒般,幾十年的虔誠堅持,讓任繼民的畫里那些圣潔的哈達,質(zhì)樸的微笑,濃郁的酥油茶味……化作一種民族內(nèi)在精神的表達。難怪有人說:“在我的藝術(shù)視野里,任繼民是一個畫家,一個我認(rèn)為的真正意義上的畫家。我對一個畫家的存在的確認(rèn)不是因為他畫了多少畫,而是他畫沒畫出只屬于他的風(fēng)格與面貌……”國畫的表現(xiàn)技法難,國畫立善求真難,更難的是,要在有限的筆墨中畫出人物的靈魂,人物的故事。任繼民的筆,是畫筆也是故事的筆,一根根線條,像收的詩行,像放的散文
在寂靜的虛空中,任繼民的畫不僅僅是靈魂的寫照,在遙遠(yuǎn)的地方,他編織出柔軟得可以抵御時間洪流的衣裳。怪不得有人說:“任繼民的藏民只能說是超越性的——在理想境界、信仰層面上理解生命本原的民族。”任繼民筆下的藏民本色,自然、平常,好像一個群體巨大的族譜,他們血脈相連,魂守目望,在繁復(fù)的社會里,他仿佛是在追思陶淵明筆下那群人“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間。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發(fā)垂髫,并怡然自樂。”
看任繼民的畫,素色也都可以讀出旖旎,或許就是這個緣由。濃淡徐疾,滿紙怡然自樂的真性情,全無一點粉飾,這是有機緣的。不管是人物的結(jié)構(gòu),畫面的構(gòu)成,還是筆意,任繼民有意和傳統(tǒng)的中國畫拉開距離,除了經(jīng)史子集里線裝書的學(xué)問,他更喜歡在凝練、癡礙、澀重中下功夫,靠這些思考催熟的畫面語言,將永恒的視覺印象凝固到畫面上。
也只有這樣的筆墨當(dāng)?shù)闷鸩孛竦囊簧腿说囊簧啾龋魏味嘤嗟纳室捕继崛酰魏蔚褡烈膊贿^是無力的附會,在任繼民看來,這或許才是人生的痛快一無需烈酒消除塊壘,不用利劍斬卻塵絲,一塊墨足可以消之!以墨寫意,以墨寫心,那些枯索的線條是他外化的激蕩,是自制、自明、自知、自持,不求人解,唯其心意相通,寂寞的痛快!(本文為節(jié)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