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與成績

這個世界上沒有孤立的問題，也沒有孤立的成績，所有的問題和成績都是對照、比較出來的。就像人的美丑一樣，一經對比，反差立現。在現實社會生活中，問題變成績的現象似乎越來越多，有時甚至會有問題越大成績越突出的現象。

比如說，當下正在整治的公款大吃大喝，那些吃得最兇的部門，往往最容易整出成績。經常在電視上看到，某某單位認真落實相關規定，杜絕公款吃喝現象，幾個月時間內就節約吃喝經費多少萬元云云，成效十分顯著。人們可能不太在意以前為什么在吃喝上花了那么多錢，只希望看到治理的成果。倘若一個單位平時吃喝就不怎么多，一貫遵規守紀，此時要想在節約吃喝經費上有大的作為，可能性就不大。這里想要說的是，對于以前大吃二喝的，現在能夠知過即改，確實應該肯定，但卻不應讓曾經的問題，輕易變成如今的成績，并不加分析地大加褒揚，否則，可能產生相反的效果。

現實中類似的情況還真不少。這幾年雖然國家對景區隨意漲價采取了許多限制性措施，比如開聽證會之類，但“逢聽必漲”的問題始終沒有解決。而在今年國慶長假期間，不少景點又都程度不同地高調降低門票價格，引發媒體關注，得到社會好評。但細心的人就會發現，那些積極降價的景點，有好些都是往年價格不斷上漲的地方，現在的價格早已是原來的兩三倍，如今大張旗鼓往下調整價格，表面看起來好像是讓利于民，其實是在為自己做免費廣告，因為降下來的價格，只是以前漲上去的一小部分，卻既賺足了錢，又做足了秀。而那些本來就沒怎么漲價的景區，因為沒有多少下調的空間，也就難以拿出什么實實在在的“惠民之舉”，自然也就默默無聞了。

不由想起人們熟悉的一句話，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意在說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這與我們上面所談的現象有某種共通之處。《西游記》中唐僧師徒去西天取經，歷經九九八十一難，才得以功德圓滿，修練成佛。現實當中，許多修行之人，可能窮其一生也難以修成正果。因而難怪有人會想，一個作惡多端的人，為什么剛剛放下屠刀，就能立馬成佛了呢？

但現實生活似乎為這種說法找到了注腳，就是我們前面所講的，問題越大，改過之后的成績也就越顯著。一個無惡不作的人，有朝一日突然良心發現，棄惡從善，必然會在別人眼中形成強烈的反差，顯得十分難能可貴，并有可能成為教育那些執迷不悟者改邪歸正的正面典型。現實生活中不乏這樣的實例：平日里到處亂罰款，如果稍有收斂，就算文明執法；平日里環境臟亂差，如果稍事清理，就算面貌一新；平日里橫眉豎目，如果稍有悅色，就是作風大變；平日里推諉遷延，如果稍加改善，就是效能成果……假如平日里就常態化中規中矩做事，便很難顯現出這些新亮點。

但這樣的情況也不是放之四海而皆準，比如教育方面的有些事就是另外一個樣子，因人才培養的特殊性，問題多就不一定會在短時間里讓成績也變大。比如學校之間的差異，就是難以在短期內得到消弭的問題。誰擁有了優質資源，誰就能長期立于不敗之地。就拿高中教育來說吧，重點中學把最好的學生都吸引過去了，升學率自然而然也就上去了；升學率上去了，就是學校辦學成績的最好體現，良性循環，名利雙收。而一些二三流的學校，由于招不到優質的生源，升學率就上不去，就算它們付出的努力比別人大，在原有基礎上把學生的學業水平提升的幅度比別人高，到頭來還是得不到認可。也就是說，起點低，問題多，再怎么努力，提升的幅度再怎么大，都會被人們忽略。這也是長期以來存在的學校評價方面的不公現象。

其實，要厘清這個問題并不難。如果以生源而論，一所重點學校的最后一名，有可能比其他學校招收的第一名成績還好；既然如此，假如重點學校的升學率是95%，而二三流學校的升學率是10%的話，從生源基礎看，后者比前者的辦學成績應該要大得多，因為前者落榜的5%，如果放在其他學校都是尖子生，而后者雖然只有10%的升學率，卻都是上不了重點中學的學生。兩相對照，誰的教學質量更高，應該是顯而易見的。

遺憾的是，我們經常看到那些讓尖子生落榜的學校，因為有了整體較高的升學率而受到各方面的稱譽和追捧，很少見到那些生源雖然很差，卻仍然能使一部分學生成功升學的學校，得到有關方面的獎勵和社會的肯定，這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普通學校的辦學積極性，也是教育發展不均衡條件下以絕對升學率論成敗的必然結果。

所以，不同的領域有不同的成績展現和評價方式，有些領域可以輕易地把問題變為成績，有些領域卻因其工作對象的特殊性，不可能通過簡單的對比，就能對其付出的努力和取得的成效，給予客觀公正的評價。也許，這就是我們不得不面對的社會現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