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費主義與環境美德

摘 要：消費主義雖然能帶來經濟增長，但是它的負面影響同樣巨大，它會危害環境，導致生態系統的破壞。因此，必須扼制消費主義。環境美德恰恰反對消費主義，因為環境美德是人與自然之間的優秀品質，它要求人們關懷整個自然。具有環境美德的人懂得生命的真正價值所在，對他人和自然心存感激，能夠約束自我，合理消費。因此，我們需要積極倡導環境美德，讓人們成為理性的消費者，自覺抵制消費主義，保護生態環境。

關鍵詞：消費主義；環境；環境美德

中圖分類號：C91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3）36-0058-03

當今盛行的消費主義提倡人們進行無止境的消費，讓人們從無盡的消費中獲得幸福感，然而它對環境卻會帶來很大的危害。美國當代著名學者彼得·溫茨（PeterWenz）①認為目前的環境問題很大程度上根源于工業國家（例如，美國）的消費主義[1]198。換言之，雖然消費主義會促進經濟增長，但是卻會導致環境的破壞。因此，要保護環境，就要抑制消費主義。我們可以通過倡導優秀的道德品質來抑制人們的消費欲望，在這方面，環境美德為我們開啟了一扇理想之窗。

一、什么是消費主義

人們對消費主義的解釋有很多種，總體來說，消費主義是一種生活方式，一種意識形態。簡言之，消費主義是指：人們進行消費并不是為了滿足個人真正的生活需要，而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或者在外界的刺激或影響（比如廣告的影響）下而進行的消費。在這種消費觀念下，人們崇尚攀比、追求名牌，以各種各樣的物質來填充自己的生活空間。

消費者社會產生于20世紀的美國。美國之所以要刺激人們大量消費，是為了促進經濟增長。1953年，艾森豪威爾總統的經濟顧問委員會主席宣布了“新經濟福音”，“他宣告，美國經濟的‘首要目標是生產更多的消費品’”[2]12。消費主義在美國產生之后，開始向世界擴張?，F在消費主義已經成為全世界人們的生活方式。消費主義一經產生，就對人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主要表現在兩方面：

第一，消費主義膨脹了人的物欲。人類生活在世界上，無非兩大追求：物質追求和精神追求。隨著消費主義的產生，人們的追求開始過度傾向于物質方面。美國環境研究員艾倫·杜寧（Alan Durning）的著作《多少算夠》（How much is enough）深刻揭示了人們在物質方面不斷膨脹的欲望：“世界范圍內蔓延的消費者生活方式的野火標志著人類物種曾經經歷過的日常存在中最快捷的和最基本的變化，經過短短的幾代人，我們已經變成了轎車駕駛者、電視觀看者、商業街的購物者和一次性用品的消費者?！盵2]17由此可見，消費主義使人們的所有努力仿佛都是為了實現永無止境的物質欲望。生命被各種各樣的物質所綁架，自由出賣給了消費。這就是消費主義所導致的現代人的生活方式。

第二，消費主義使人的消費變得無理性。人是理性的動物，能夠用理性控制自身的行為。但是，消費主義卻會使人在物質誘惑面前變得無理性。例如，在狂轟濫炸的廣告面前，人們會失去判斷力，去購買廣告商推銷的商品，無論這種商品是否是自己真正所需要的。美國銷售分析家維克特·勒博曾宣稱：“我們龐大而多產的經濟……要求我們使消費成為我們的生活方式，要求我們把購買和使用貨物變成宗教儀式，要求我們從中尋找我們的精神滿足和自我滿足……我們需要消費東西，用前所未有的速度去燒掉、穿壞、更換或扔掉?！盵2]5物質的誘惑使人們對于這樣的言論失去了理性的判斷力，人們做出的選擇是熱烈響應，“多數西方國家的人民已經對勒博的號召做出了反應，并且世界上的其他人民也表現出了對追隨的興趣?！盵2]5從人們對高消費的追求，我們不難看到消費主義對人們理性判斷的巨大影響。

人們在缺乏理性控制的情況下，過度消費，過度追求物質，會導致什么結果？毋庸置疑，會導致生態破壞。因為人類所需要的一切物質都來自于地球，都要向地球索取，而自然資源是有限的，地球所能承受的破壞力也是有限的，超出地球所能承受的限度，最終導致的結果就是地球的毀滅。為了保護地球，我們必須理性地消費，抑制消費主義。

二、消費主義對環境的危害

由于消費主義使人們把過度消費作為人生的追求目標，因此必然會導致對環境的破壞。例如，人們對汽車的大量消費，會導致全球變暖，而產生一系列的連鎖環境問題。這是因為隨著汽車的增多，向大氣中排放的溫室氣體也不斷地增加。彼得·溫茨指出，單單美國一個國家就向大氣中排放了全球24%的碳，主要原因是人們喜歡開高耗油量的輕型卡車和越野車[1]198。

此外，消費主義還會傷害動植物等非人類存在物。例如，人們為了追求經濟利益而種植的速生林，因為植被單一而影響了鳥類等的繁衍和生存。彼得·溫茨指出，在美國，由于松樹種植園的發展和酸雨的影響，導致一種水生鳴禽（aquatic songbirds）從酸化的溪水中消失。這種鳥類之所以會消失，是因為松樹種植園是單一栽培作物，不適宜鳥類的生存和繁殖。種植單一的松樹，主要是為了滿足市場對樹漿和建筑材料日益增加的需求。因為美國的家庭規?？偭吭?0世紀60年代至90年代之間增加了50%之多，從而增加了對建筑材料的需求。而酸雨則是由于燃燒富含硫的化石燃料引起的。燃燒化石燃料是為了發電，帶動越來越多的電器和空調[1]198。

因此，經濟增長的同時，所帶來的卻是環境的衰退。為什么會出現這種狀況？造成這種狀況的原因就是人們對消費的過度追求。美國經濟學家戴維·科爾頓（David Korten）就指出，造成這種狀況的原因是石油、石化和金屬工業、交通運輸和采礦業等這樣的經濟活動以最快的速度耗盡了自然資本，產生了大部分最有毒的廢物，消費了大部分不可再生能源[1]198。顯然，消費主義讓人們付出了沉重的環境代價。艾倫·杜寧也尖銳地指出：“特別是為消費者社會提供動力的礦物燃料是有破壞性的環境輸入品。從地球中開采出的煤、石油和天然氣持久地破壞著無數的動植物的棲息地；燃燒它們造成世界的空氣污染；提煉它們產生了大量的有毒廢物?！盵2]30-31因此，人類在向自然索取各種物質資源，滿足自己日益膨脹的需要時，卻把地球一次次推向崩潰的邊緣。實際上，環境自身有一定的修復能力，如果人類的活動沒有超出環境承受力，經過一定時間的自我修復，生態系統還是會保持平衡的。但是，當人們的活動對環境造成的影響遠遠超出其承載能力時，其結果必然是環境遭到破壞，生態失衡。

由此可見，消費主義會使人們為了滿足自我需求而過度追求經濟增長，過度開采自然資源。正是由于消費主義所引起的人們對物質商品的永不滿足和無限追求，才使人們不斷向地球索取，最終導致了對地球的傷害，使許多物種瀕臨滅絕，使人類面臨生存危機。為了拯救地球，保護環境，我們必須抑制消費主義，改變價值觀，這就需要從自我改變做起。而環境美德是人內在的品質，獲得了環境美德，就能改變人自身。因此，通過培養環境美德讓人們成為理性的消費者是抑制消費主義的一條理想途徑。

三、抑制消費主義的措施：以環境美德抑制消費主義

要抑制消費主義，必須對自我進行約束。環境美德恰恰能使人們進行自我約束。環境美德是適用于人與自然之間的美德，是對傳統美德（主要是亞里士多德所闡述的美德）的繼承與超越。環境美德要求人們將關懷由人類擴展到自然，體現的是一種包容天地的“大愛”，而不是囿于人類自身的“小愛”，是人對自然所具有的優秀品質，在這種意義上，人類的善是更大意義的善，是“合乎環境美德而生成的靈魂的實現活動”，即人與自然相融。人類的幸福生活則是合乎環境美德的生活。美國拉斯維加斯南內華達社區學院（community college）哲學教授杰弗里·弗雷澤指出，“環境美德是兩種惡德（vices）之間的中道（mean），具有這種美德的品質在某種程度上能夠使人走向美好的生活環境。在這種情況下，人類的善是與自然和諧相處。”[3]259也就是說，中道的環境美德只有一種，而環境惡德卻有兩種——過度和不及。人應該追求環境美德，只有如此，才能過上環境美好的生活。

正是因為環境美德要求人們關懷整個自然，因此，環境美德對消費主義具有天然的抑制作用。例如，彼得·溫茨曾闡述了三種抵制消費主義的環境美德：節儉（frugality）、感激（appreciation）和節制（temperance），這三種環境美德會抑制人們的消費欲望，從而減少對自然環境的破壞。

“節儉”會使人感到生命的價值，讓人感到所擁有的每一件東西都是物有所值。薇琪·魯賓（VickiRobin）和喬·杜明桂（Joe Dominguez）在其暢銷書《富足人生》（Your Moneyor Your Life）中對節儉這樣寫道：“所謂節儉是要從物質中獲得高歡樂感，如果你能從所擁有的每一件物質獲得一份歡樂，就叫作節儉；如果你需要擁有十件物質，才能開始感受到歡樂，那就失去了活在世上的意義?！盵4]175因此，當人們具有節儉的高尚品質時，浪費和揮霍就會讓路，從而減少對自然資源的過度攫取，使自然環境得到保護。

彼得·溫茨指出，“節儉”與“感激”密切相關。懂得感激的人不會嫉妒他人，不會嫉妒他人擁有更多的財富。因而，沒有消費主義固有的難以控制的消費欲望。感激會使人們避免沮喪和因嫉妒而產生的憤怒，在生活中容易有幸福感[1]207-208。羅納德·桑德勒也同樣認為“感激”是一種環境美德，因為當人懂得感激他人時，也會去感激自然，因為“人們也從自然環境獲得了益處”[5]4。因此，擁有“感激”的環境美德會使人有滿足感和幸福感，它會讓人感激他人，感激自然。懂得感激的人不會把追求物質當作人生的目標，不會認為獲得越多的物質越幸福，因此不會陷入消費主義所設置的陷阱中，相反卻會抵制消費主義，理性消費，保護環境。

能夠抵制消費主義的環境美德還有“節制”。因為“節制”的人知道如何控制消費。彼得·溫茨認為：“當人們有了滿足感時，他們就會成為更加理性的消費者?！盵1]208節制的消費者知道自己需要什么，需要多少，對事物的價值有理性的判斷。他們不會追求奢華、虛榮和享樂。因此節制能夠使人合理消費，不會造成資源的浪費。

總之，具有像節儉、感激和節制這樣的環境美德的人更加懂得什么是幸福的生活，他們不會將人生目標鎖定在過度的物質追求上，而是在滿足需要的基礎上，更加注重精神上的愉悅。心靈上的歡暢比單純物質上的富足更加重要。人不應該把滿足物質欲望作為人生的目標，因為物質欲望永無止境，當欲望無法得到滿足時，人們就會產生挫敗感和失落感?；蛟S簡單的生活才是人生的真諦。正如美國哲學家梭羅（Henry David Thoreau）對簡單生活的追求一樣，他認為生活簡單會改善我們自己的生活?！昂唵涡浴保╯implicity）是梭羅追求的環境美德?！霸趶碗s的世界中，簡單性讓我們理解我們行為的結果，讓我們行為正直。簡單性也是自由的關鍵，因為如果我們生活簡單，我們就不需要把我們的大多數時間與雇主交換，我們可以把時間花在我們希望做的事情上?！盵6]7生活簡單就不可能過度消費。因此，當人們具有了環境美德時，消費主義就不可能再成為人們生活的導向，人們向自然的索取就會減少，保護環境的意識也會增強，人與自然的矛盾終將得到緩解。

四、結語

消費主義倡導無限的消費，刺激人們永不滿足的欲望，認為物質商品越多，人們生活得越幸福。在這種意識形態的主導下，人們不斷地消耗自然資源，不斷地揮霍浪費，最終使自然環境遭到嚴重破壞。沒有了宜居的環境，人類所追求的幸福也就成了無源之水。

毫無例外，消費主義的野火也蔓延到了我們國家。例如，在我國也存在為了經濟利益而大規模栽種單一樹種的現象，致使生態環境遭到嚴重破壞?？梢?，消費主義的蔓延已經并將繼續使我國的環境遭受嚴重破壞。因此，我們必須培養環境美德，合理消費，節約資源，保護環境，走可持續發展的道路，從而推進我國資源節約型和環境友好型社會的建設步伐。

實際上，自古以來，我國就有諸如節儉的傳統美德，只是隨著消費主義的盛行，節儉的光榮傳統也被邊緣化了，取而代之的卻是揮霍和浪費。如果人人都有厲行節儉的美德，珍惜所擁有的每一件東西，我國的生態環境就會得到很大的改善。因此，我們需要把我國一些優良的傳統美德發揚光大，在傳統美德的基礎上加以創新，將道德范圍擴展到自然環境，形成有益于改善人與自然關系的環境美德，為我國的生態文明建設做貢獻。雖然環境美德的實現并不是很容易的，但是它作為一種理想信念，卻會在不知不覺中給人以力量，讓人發生改變。因此，它對于抑制消費主義、保護環境有著不可忽視的重要意義。正如美國環境研究員艾倫·杜寧（Alan Durning）所說：“通過道德的接納來降低消費者社會的消費水平，減少其他方面的物質欲望，是一個理想主義的建議。盡管它與幾百年的潮流相抵觸，然而它可能又是唯一的選擇。”[2]8

參考文獻：

[1]Peter Wenz. Synergic Environmental Virtues：Consumerism and Human Flourishing. In： Ronald D Sandler， Philip Cafaro. Environmenstital virtue ethics[M]. Lanham， Md. ： Rowman Littlefield Publishers， 2005.

[2][美] 艾倫·杜寧.多少算夠——消費社會與地球的未來[M]. 畢聿，譯.吉林：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

[3]Geoffrey B. Frasz. Environmental Virtue Ethics： A New Direction for Environmental Ethics[J]. Eenvironmental Ethics，

1993， 15.

[4][美]薇琪·魯賓，喬·杜明桂.富足人生[M]. 洪秀芳，譯.北京：九州出版社，2002.

[5]Ronald Sandler. Introduction： Environmental Virtue Ethics. In： Ronald D Sandler， Philip Cafaro. Environmental virtue ethics[M]. Lanham， Md. ： Rowman Littlefield Publishers， 2005.

[6]Philip Cafaro. Thoreau， Leopold， and Carson： Toward an Environmental Virtue Ethics[J]. Environmental Ethics， 2001， 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