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的陽光 [組詩]

王麗媛，1980年1月出生，河北灤縣人。河北作家協會會員。詩歌散見于《詩刊》《山東文學》《山花》《詩選刊》《詩潮》《西北軍事文學》等刊物。

窗 子

@ 比藍色更藍的，是一個人

@ 心里的大海、天空

@ 和一株蘭草的命。如果給她一扇窗

@ 她會讓海水流到窗外、藍天掛滿窗前，那

@ 株蘭

@ 擱在窗臺上

@ 她給經過的每個人一支船槳、一雙翅膀

@ 和蘭花的品格。他們走過窗前時

@ 沒有困頓、虛偽和浮躁

@ 像她對面的墻壁那么潔白

@ 但她寧愿它是藍色，有一扇

@ 可以自由開關的窗子

雪地的陽光

@ 雪順從風。風停了

@ 雪頂著陽光

@ 這些雪一開始就順從它

@ 該順從的。舍棄

@ 該丟掉的

@ 我踩著雪地的陽光

@ 不順從，不舍棄

@ 這些陽光是雪地的布景

@ 我只把長發垂下一束。拴住日頭

@ 也說不清的冬天

@ 冷順從著暖，疼頂著愛

@ 舍棄昨天，卻拴不住今天

@ 陽光抱著雪。我的長發

@ 拴著愛情

春 天

@ 時間必須是春天。她十五歲

@ 地點你說了算，做什么

@ 也由著你

@ 十五年后，她不再苛求時間

@ 但地點、做什么，不由你

@ 她耗掉整個春天對著鍋碗瓢盆

@ 柴米油鹽和臟衣服

@ 洗涮、購物。享受把鹽放鍋里

@ 飯盛碗里和干凈衣服

@ 再過十五年，時間將從她中年的生活中

@ 淡去

@ 她依然按照舊習慣

@ 洗涮購物，偶而喝咖啡

@ 咂咂嘴——

@ 春天是先苦后甜的

@ 現在悄無聲息地躲在眼角

遠

@ 兩點之間有多遠。綠蔭覆蓋著

@ 我居住的小城，一枚葉子說出答案

@ 它就是一張郵票。那時

@ 我還不能忽略郵差的自行車

@ 雨提鞋，雪打燈。赤腳趕路的事

@ 太遠了

@ 現在，只要我點一下鼠標

@ 郵件就能走很遠

@ 即使被一座山擋住，也要有流水淙淙

@ 慢慢磨平硌痛我生活的棱角

@ 還要有一只松鼠在月光下

@ 從一根樹枝跳過月亮去。而郵件

@ 已到達平原，我是那個相夫教子的女人

@ 我們有一頭自己的毛驢

@ 一口料，一口膘。牲口也通人性

@ 累了就地打滾，困了站著睡覺

@ 它的前腿有一只夜眼

@ 套車趕集，拉磨犁地

@ 從不會合上。這

@ 多么遙遠

松 林

@ 頭頂的綠松枝里有一個春天，地下

@ 草根是另一個春天

@ 在兩個春天中間，我像一個被生活重新梳

@ 理的人

@ 這些梳齒，把陽光梳成一分一秒的

@ 樣子。梳成吃一頓飯、接一個電話

@ 叫一聲媽媽或者

@ 與陌生人擦肩而過一瞬的

@ 樣子。它們蓋住我

@ 在林子里留下的腳印

@ 草在腳下翻開我走過的路。這些草

@ 在樹與樹之間枯黃著，高不過

@ 最低的松樹。但它們的根

@ 在我死去的腳印下面

@ 活著

一只暖水瓶忍受著現實

@ 花草葳蕤

@ 不能減少城市生活的貧瘠。

@ 小區外的街道瘦了又瘦

@ 瘦成繩索，

@ 行走的人，難免一只腳踏進生活的圈套。

@ 樓房一天天拔高。我左腳踩空

@ 右腳寫實。

@ 我虛空的身體可以盛下花香和荊棘

@ 通往內心的路

@ 就是吞下一萬枚銀針，

@ 僅吐出一朵蓮花。

@ 一只暖水瓶忍受著現實

@ 這條鞭子的抽打

@ 它守口如瓶，保持著透明的余溫。

拯 救

@ 終于走出自我，在小草腳下安家

@ 不再夢想怒放不再想飛，不再貪戀剩余的

@ 脂粉

@ 我把它們交還給泥土

@ 泥土之上有梨樹芳香彌漫——

@ 有雪為它流出淚水

@ 誰渾了誰，誰又洗凈了誰

@ 所有人都帶不走它。這讓我逐漸學會了

@ 愛護有根的植物，愛惜

@ 痛苦。并把痛苦變成一顆心

@ 我的心里時常有水在流，成為海

@ 拯救我出走時留下的

@ 一棵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