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小記及其他 [組詩]

張非，20世紀60年代末生于河北壩上草原，90年代初開始寫作，作品先后在《草原》《詩歌報》等刊發表，河北省作協會員，大型文學民刊《鳳凰》主編。

林間，下一段時光

@ 林間 是一株野花的

@ 也是一棵苫草的

@ 當我來這里之前

@ 它們共享每一段光陰

@ 每一片蔭翳

@ 現在 我從一棵草的身旁經過

@ 我即將到達 一株野菊

@ 此刻 它在我的下一段時光里

@ 它的開放 是為了迎接明天的蜂群

@ 明天 又是怎樣的一小段光陰：

@ 陽光蘸著蜜 露水洇濕了翅膀

@ 我們知道是什么掀起了霧靄

@ 是什么讓滿世界的人閉上了眼睛

@ 聽 所有甜美的詞匯都帶著“嗡嗡”的

@ 聲音

@ 正午 一段最濃的時光 它還原了贊美

@ 本來的面目

@ 現在是時候了 到一棵草的根部

@ 觸摸它深處的潮濕

@ 下午的內心仍未干涸 這是一條通往夢境

@ 的河流

@ 它在大多時刻 與光陰平行流淌

@ 只是偶爾停下來

@ 等一段可能的愛情

深秋小記

1

@ 午后的陽光

@ 從半山坡緩緩滑下

@ 一個必然來臨的黃昏

@ 正傾盡全力阻擋

@

@ 我們看到的

@ 一定是從她身體溢出的

@ 山下的秋景 在秋風中

@ 山陰 往往被解釋成時光的驛所

@ 虛無而清涼 有點像轉彎的河流

@ 當你想觸摸她的時候 卻轉身而走

@ 并沒有在你的命運里

@ 形成直接的沖刷

@ 但石頭已開始松動

@ 開始產生間隙 和離心力

@ 且以無法感知的速度

@ 向山下滾動

@ 就像一個季節 跟著另一個季節

@ 向深秋滑去

2

@ 這時 我們已不能寄情于內心這件東西

@ 當我清晰地看到山下的村莊

@ 在黃綠相間的葉子縫隙里

@ 在掉光葉子的枝丫間

@ 我們期待的衰敗之境 并未現出真神

@ 而內心總是先于我們的身體

@ 預先兌現了自己的凋敝

3

@ 所謂風聲

@ 想必就是牛羊的走動

@ 和青草的聆聽

@ 風在每個季節的名字

@ 都不如青草好聽

4

@ 她最動聽的部分

@ 不是吹拂秋毫

@ 是聽見自己的寂靜

@ 寂靜能從孤獨中自救

@ 而不能借助秋風的蠻力

@ 聽見另外的你 用盡渾身的力

@ 搬動整個山體的力 一片葉子

@ 終于落在了山坡上

@ “吧嗒”一聲

5

@ 蝴蝶有它的枝丫

@ 有它的十字路口

@ 唯有此刻 心才能向四處飛去

@ 心靈是有色彩的

@ 當我們的身體紛紛散去

@ 秋風在山下等你 像一只失散的蝴蝶

@ 等著它飛行

6

@ 有時是山坡自發前移

@ 直抵楊林的盡頭 為一陣風 乘勢找到緣由

@ 有時是黃昏反復后退

@ 為雨水找到發黑的落葉

@ 和口外的蘑菇

@ 最終是羊群在原地打轉

@ 歲月在它們身上

@ 只留下了羊毛

@ 而不是別的什么

7

@ 只有山腳的螞蟻

@ 向坡上緩慢爬行

@ 它肩負數倍于身體的堅果

@ 好似夏天 肩負碩大的深秋

@ 一步步將黃昏頂上山坡

@ 這使我堅信

@ 它是唯一一個

@ 以堅定的身體把持命運

@ 而我們 正陷入內心的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