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以往利用田野調查的傳統方法得出的聲調調值,往往帶有較強的主觀性。本文采用實驗語音學的方法來研究民權方言的聲調調值,以期對于該縣方言的聲調特征有更加科學的研究。其單字調聲學實驗的結果表明,民權方言四聲的調值有別于商丘方言,其調值應為:陰平323,陽平52,上聲44,去聲42。
關鍵詞:民權方言;實驗語音學;聲調
前言
民權縣臨近黃河故道,屬商丘市管轄。其地理位置為北緯34°49′-115°28′之間,在豫東平原的東北部,縣域東西長57.8公里、南北寬36.9公里,總面積約1222平方公里。然而,該縣位于商丘市的最西部,西與開封市蘭考縣毗鄰,北與山東省菏澤市的曹縣接壤,所以當地的方言與商丘市方言相比,在字音調值上又有自己的特色。
商丘方言屬于北方方言中的中原官話,而民權方言作為商丘方言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同樣具有中原官話的一些普遍特點。但和普通話相比,它在聲韻調方面又有所不同。具體而言,其差異主要表現在調值的不同上。和普通話一樣,民權方言也有陰平、陽平、上聲和去聲四個聲調。
以往對商丘方言的描寫研究多是傳統的“口耳之學”,即通過田野調查,對商丘方言調型、調值進行聽辨記錄而成。在陰平上,調值有23、24之別;陽平上,有52、42的不同;上聲上,55與44之別;去聲上,31和41之差。綜合前人研究得出的成果來看,商丘方言單字聲調的調型走向大體一致,但在具體調值上卻存在細微的差異。當然,這種采用以聽覺感知為基礎的“聽音筆錄”的調查方法所具有的科學性不容置疑,但是傳統田野調查方法卻并不完全基于客觀存在。不同的研究者面對同樣的語音事實,往往由于個人聽覺上的主觀差異,而得出主體相同但略有細微差別的結論。這是因為事實上,僅僅依靠研究者的耳朵,很難區分出漢語方言中某些調值之間的細微差別。距今最近的一篇研究商丘方言聲調的文章,是呂萌(2010)的碩士學位論文。該文中,呂萌運用了實驗語音學的方法研究了商丘方言,得出了如下結論:商丘方言有四個單字調,分別是:陰平(24),陽平(51),上聲(45),去聲(41)。也即在商丘方言里,陰平與去聲同屬降調,而陽平和上聲則為升調。
為了更科學地揭示語音事實,本文首次采用實驗語音學的方法,從聲學特征的角度,對商丘市下屬的縣級方言——民權方言進行描寫,并歸納出單字調的五度值,以期為今后的研究工作提供一定的現實依據和理論支撐,并最終來揭示該縣方言的事實。
一、 實驗方案的制定
1、實驗材料的選擇 本文主要調查民權方言中的聲調信息,因此,本實驗以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編訂的《方言調查字表》(修訂本)中的聲調例字為基礎,選取了陰平、陽平、上聲和去聲共計98個例字。這些例字在民權方言中都可以單說,并且在日常生活中出現的頻率較高。
2、實驗發音人 孫悅琴,女,初中文化,農民,生于1982年,現年30歲,商丘市民權縣人。受過基礎教育,會說普通話,并且沒有受過其他方言影響。平時的語言環境仍為民權方言,父母都是土生土長的民權人。
3、實驗所用到的軟件 由于本文做的是聲調研究,所以保證實驗音頻的質量至關重要。本實驗中,主要使用麥克風和AdobeAuditionv15軟件進行聲音的采集和錄制,采樣率為16000赫茲,單聲道,采樣精度為16位;采用Praat語音分析軟件對已錄制好的音頻進行處理和分析。
二、 實驗過程和實驗數據處理
本文的實驗過程和步驟主要有以下幾點:
1、語音錄制 準備語音材料是方言研究必備的工作之一。所以,本實驗的首要工作就是進行聲調音頻的錄制。錄音地點選擇在比較安靜且沒有回音的室內,錄音設備包括電腦、麥克風等。發音人將實驗字表上的每個字讀兩遍,每字間隔2-3秒,這樣所選取的98個例字便形成了196個樣本。采用Adobe Audition15軟件將其錄入電腦,并運用該軟件進行自動切音,一字一音進行保存,錄音波形保存為.wav文件,然后將錄音材料輸入計算機。
2、語音的切分和標注 采用荷蘭阿姆斯特丹大學語音研究所的Praat語音分析軟件對切分好的單字調樣本進行聲調段的切分和標注:首先觀察待切分樣本的波形圖,對錄制好的音頻進行手動的剪切和整理,把一些錯誤音頻剪切掉,以免影響后續的分析工作。接下來運用Praat軟件處理生成Pitch Tier文件,并對此文件上的散點、亂點進行移除,然后參照該文件窗口的音高曲線,結合待分析樣本的波形圖、聽感,在標注層上對聲調段進行確定和標記,必要時可進行手工修改。
3、實驗數據的處理 在使用Praat語音軟件對語音材料進行標注的基礎上,運行“提取音節或聲韻母的音高數據”的腳本,參考標注內容所提供的邊界信息——也即之前生成的Pitch. Text文件,該軟件程序便會自動提取N個基頻點數及基頻值,此處將N值取為10。最終程序自動生成具備起點時間(start time)、終點時間(end time)、時長(duration)、基頻起點(start frequency)、基頻終點(end frequency)、點1基頻值(point1)、點2基頻值(point2)、點3基頻值(point3)、點4基頻值(point4)、點5基頻值(point5)、點6基頻值(point6)、點7基頻值(point7)、點8基頻值(point8)、點9基頻值(point9)和點10基頻值(point10)數據信息的文本文件。
此外,后續工作包括:運行Excel,使該Excel表格導入并打開以上生成的數據文件,運用函數公式計算出每個聲調各個樣本在相同采樣點上的原始基頻值的平均值,然后將所有的基頻平均值復制到一個新表格當中。為了比較聲調在整個調域范圍內的相對關系,可采用如下公式將基頻值換算成T值,也即趙元任先生“五度制”標記聲調的調值:
Ti=5*(log(F0i)-log(FOmin))/(log(F0max)-log(F0min))
上述公式中,F0i為基頻點i所對應的基頻平均值,Ti為其所對應的調值,F0max和F0min則分別表示特定發音人調域范圍內的基頻的最大值和最小值。最后利用Excel軟件附帶的圖表向導做出民權方言單字調音高的曲線圖,并按照“五度標調法”原則進行聲調調值的標記。
三、 單字聲調實驗結果與分析
1. 單字調基頻(F0)均值
和普通話一致,民權方言共有陰平、陽平、上聲和去聲四個調類,每一聲調在各采樣點上的基頻均值附表如下:
根據上述表格中的數據,利用Excel軟件制作出了民權方言單字聲調的基頻曲線圖,如下所示:
綜合表1和圖1分析民權方言單字調基頻曲線的分布情況,實驗結論如下:
陰平調基頻曲線大部分位于調域中線以下,后面小部分則在調域中線附近。其起點為186.26赫茲,中點為179.77赫茲,終點為192.85赫茲,前后相差僅為6赫茲左右。從調型上看,前半部分略微下降,后半部分呈現上升趨勢,先降后升,屬于幅度相差不大的曲折調。
陽平調的基頻曲線則是為一條“高降”曲線,幾乎覆蓋了全部調域,起點位于調域的上限,為239.27赫茲;但終點未觸及調域下限,為167.75赫茲,陽平曲線在起始段先是保持短暫的平直曲線,隨后在3/10處快速下降,從而使整個調型呈現出“高降”的特點。
上聲調基頻曲線呈現出“高平”的特征。其起點位于調域的中上部,為223.18赫茲,中點為217.74赫茲,終點為214.18赫茲,前后相差9赫茲,差值不大。在圖1中,整條曲線都呈現平直狀態。因此,民權方言的上聲是一個高平調。
由圖1可知,去聲調和陽平調一樣,其基頻曲線都是呈高降狀態。不同的是,去聲調基頻的起點較低,在調域中線之上,起點值為213.01赫茲。此外,該去聲曲線并未在起始階段保持短暫的平直,而是在起點就急速下降。其終點值為162.66赫茲,兩者相差61赫茲,其幅度下降可謂很大。
據此,可以基本確定民權方言單字調的調型:陰平起點與終點的調值相差不大,從整體來看,其曲線是先緩降后緩升,因而仍然不失為一個幅度相差不大的曲折調;而陽平起點和終點的調值相差較大,屬于高降調;上聲曲線的起點與終點的調值相差甚微,且整條曲線接近平直,屬于中高平調;去聲曲線的起點與終點的調值不僅相差甚大,且前后呈現急速下降狀態,屬于典型的降調。
2. 調值的確定
確定聲調調值,首先根據上文中提到的Ti公式將基頻值轉換成T值:
使用上述T值表中的數據,利用Excel軟件中的圖表向導便可制成比較直觀的聲調調值折線圖。如下圖2所示:
上圖中四種聲調基頻曲線走向不同,據此民權方言的四個聲調分別為:陰平為曲折調,調值為323;陽平為高降調,調值為52;上聲屬于水平調,調值為44;去聲為降調,調值為42。
四、 小結
本文的數據及分析表明:從基頻值和T值的角度來看,民權方言單音節聲調包括兩個降調,即陽平52和去聲42;陰平為曲折調,調值323;上聲是高平調,調值44;但沒有上升調。本文的分析結果同以往基于聽覺感知的描寫相比,既有相符之處,也有不同的地方。下面的對比分析反映了二者的異同。
從表3可以看出,通過實驗方法得出的民權方言單字聲調五度值與前人結論相比,還是存在一些比較明顯的差異。具體來說,對于商丘方言單字調的研究,呂萌(2010)運用實驗語音學計算的結果與傳統“聽音筆錄”的調查結果,調型上基本保持一致,僅有個別的調值存在微小差異。而民權縣雖然隸屬于商丘市,但其方言卻在調型上表現出鮮明的特色:從聲學特征的角度來看,一方面,二者在調型上存在很大的相似之處,陽平和去聲都是降調,且調值相差甚微;另一方面,商丘方言的陰平和上聲同屬上升調,陽平和去聲同為下降調,也即商丘方言在調型上只有上升和下降調,沒有曲折調。而民權方言,陰平是曲折調,陽平和去聲是降調,上聲則表現為平調——與商丘方言相比,民權方言沒有上升調。
本文采用實驗語音學的方法來研究民權方言的聲調,可以說,從根本上克服了研究者的主觀因素對聲調研究結果所產生的影響。誠然,本文僅從單字來考察聲調,其研究還存在很多的缺憾。今后,還應在進一步擴大樣本數量的基礎上,繼續考察該縣聲調在兩字組、三字組連續變調時的特征,力求能更全面、科學的反映方言事實,更好地服務于漢語方言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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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暨南大學華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