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托尼·莫里森是歷史上唯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黑人女性,她的小說《最藍的眼睛》通過講述一個黑人小女孩的悲劇,深入探討了內部殖民境況下黑人文化身份問題,展現了黑人群體如何在白人社會的文化霸權壓迫下逐漸迷失自我并走向毀滅的過程。通過這部小說,莫里森想努力喚醒迷失在白人主流文化中的黑人,促使他們保持并傳承自己的黑色文化底蘊,珍視自己的種族特性,發揮黑人社區的價值體系和民族文化,建構民族身份。
關鍵詞:殖民文化;黑人身份;價值觀
一、引言
托尼·莫里森作為歷史上唯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黑人女性,是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美國黑人文學浪潮中最耀眼的一顆星星。她的作品深深扎根于美國黑人的歷史、傳說和現實之中,具有強烈的時代感?!蹲钏{的眼睛》是托尼·莫里森創作的第一部作品。講述了一個黑人小女孩佩科拉的悲劇。11歲的黑人女孩佩科拉因膚色黝黑,一直生活在周圍人的冷落與鄙視中。她整天企盼能有一雙被白人文化規范視為美的藍眼睛,以為只有這樣,才能獲得眾人的喜愛。其母親波莉對白人的生活向往傾慕,將自己的生活重心全部轉移到她的白人雇主家中,對自己的家庭和孩子不管不顧。父親喬利酗酒成性,酩酊大醉后將佩科拉玷污,使其生下一死嬰。母親的毆打,周圍人的嘲笑令孤獨無助的佩科拉精神崩潰,在神志失常的狀態中幻感到自己擁有了一雙“最藍的眼睛”。通過這部小說,莫里森探討了內部殖民境況下黑人文化身份問題,揭示了美國白人文化價值觀對黑人的影響與殘害,展現了黑人群體如何在白人社會的文化霸權壓迫下逐漸迷失自我,最終走向毀滅的末路。
二、白人文化殖民下黑人身份的迷失
文化作為一種復雜的社會現象,滲透于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涵蓋宗教觀念、哲學思想、文學藝術、社會心理、價值取向和風俗習慣等。盡管文化與種族一樣,從本質上說并無貴賤優劣之分,但當兩種或兩種以上的文化在同一社會背景下相遇時卻可因各自的經濟、政治實力和影響的差異而形成強勢和弱勢的區別。弱勢文化群體會在強勢文化所引領的價值觀、大眾傳媒中感到困惑和無所適從,若放棄自己的本位文化,迷失在主流文化的沖擊中,其結果必然是造成主體身份的喪失。
美國黑人通過長期的斗爭贏得了一定的權利,但仍然無法擺脫多年來積淀于社會每一個角落的種族偏見。這種偏見頑固蟄伏于白人以及黑人內部膚色較淺的人的頭腦中。在小說中當佩科拉滿懷喜悅地到白人店主的雜貨店里買包裝上印有一個藍眼睛小女孩的瑪莉·簡糖果時,她看到店主對她露出漠視和厭惡的神色。她發現所有白人的眼睛里都潛藏著這種神情,并認定這是由于自己的黑皮膚,自己的“丑陋”引起的。她想要變得美麗,盼望白皮膚、藍眼睛的奇跡降臨在自己身上。佩科拉對包裝紙上印有藍眼睛、白皮膚女孩的瑪麗·簡糖果的喜愛,反映了美國社會大眾傳媒對黑人行為方式和心理狀態的影響。內部殖民狀態下的美國不再像奴隸制度時代那樣對黑人進行公開的剝削和奴役,代替它的卻是白人強勢文化對一切的權威性操縱。這種操縱一切的權威比比皆是:小學的課本中介紹的是安逸舒適的白人中產階級家庭生活;小說的敘述者克勞蒂婭的父母送給她的圣誕禮物是金發碧眼的洋娃娃;佩科拉喜歡吃的糖果包裝紙上是一個藍眼睛的白人女孩;佩科拉母親波琳所看的電影中褒揚的是白人的俊男靚女,而屏幕上的黑人演的多是外貌可笑、言行拖沓的傻子、仆人之類的角色。這些人物給白人的浪漫故事平添了不少趣味,實際上卻強化了白人虛假的優越感和黑人不應有的自卑感。白人憑借他們在媒體上的強勢,大肆宣揚白人文化,并通過電影、電視、廣告等大眾媒體以及音樂、服裝、雜志等宣傳工具,推行白人文化的審美觀和價值觀,向黑人及其它少數民族顯示其優越性。
三、白人殖民文化下黑人人格的畸變
美國黑人族群是個在很短時期內形成的有著自己獨特文化傳統的少數民族,猶如美國內部的一個殖民化小國,由于早先的奴隸身份,他們在獲得自由之后仍然被白人歧視,他們的文化也處于主流文化的邊緣狀態。美國黑人的這些特質,令他們進退維谷:黑皮膚成為他們無法抹去的種族印記?!蹲钏{的眼睛》體現了20世紀美國民權運動的領袖之一杜波依絲所闡述的“雙重意識” 理論。美國黑人的非洲性和美國性的沖突使他們不得平靜,因為每時每刻都有兩種公民資格、兩種靈魂、兩種觀察事物的方法,他們不得不選擇其中一個。然而無論選擇哪一個,另一部分的自我都不得安息,掙扎在心獄的藩籬中。他們中有的人在內外交困中內心失衡、精神分裂;有的人則在追求被認同的過程中心靈異化、行為變態;有的人為獲白人的另眼相看,掙脫自己劣等民族的枷鎖擠入上等社會,抹去自己黑色身份的恥辱,在無意中對自己的膚色面貌產生憎恨,從而在靈與肉上都陷入一種自卑和自毀的可悲處境而不能自拔。
通過杰拉爾丁和切丘,莫里森揭露和批判了“混血兒審美意識”。 杰拉爾丁出身于黑人中產級家庭,因皮膚呈淺棕色而自認優越于深膚色黑人,為被白人主流文化接納,她不但使用各種藥物和化妝品以消除其作為黑人的外部特征,還極力模仿白人的生活方式,摒棄自己的種族親情和黑色文化底蘊,直接導致生活中最大的樂趣的喪失。同杰拉爾丁一樣,小說中還描寫了一個誤以為自己的混血血統可以讓其高人一等的牧師--切丘。切丘是被西方文明扭曲得最為嚴重的一個。從那些或許有些不列顛貴族血統的混血兒祖先那里,他學會了要把自己從各個方面與非洲祖先的一切隔絕。為了棄絕自己的黑人性,他與黑人社區格格不入,結果將自己置于孤獨狀態中,離群索居,行為變態。切丘自己也清醒地意識到黑人在放棄弱勢文化本位、轉而追逐強勢文化過程中發生的價值錯位和迷失。在給上帝的信中,他承認像他這樣的黑人資產階級接納了白人最惡劣的一些特征。在這種異化了的人格中掙扎著的黑人,不顧親情、友情、種族情和愛情,甚至拋棄了最起碼的同情心和良知,扭曲人性,壓抑生命。切丘的遭際體現了莫里森對“白化”黑人自我的一種批判。
四、黑人文化的堅守者與歌唱者
莫里森曾說過,她寫《最藍的眼睛》是為了向人們展示“在這個人人都不同程度地受害的世上如何完整地生存”。其作品的立足點是如何喚醒在西方社會的精神奴役下產生精神危機的黑人,促使他們尋找自我,尋找黑色文化底蘊并最終返璞歸真。為此,莫里森塑造了克勞蒂婭·麥克蒂爾一家。這一家人盡管家境貧寒,終日為生存而奔波,卻盡力避免因種族主義和經濟貧困所導致的“精神貧困”。他們自尊,自愛,自強,富有責任感。在喬利放火燒了自家的房子后,是他們收留了佩科拉。他們精神上的強大在于他們保持住了兩項黑人的文化傳統:音樂和社區責任感。黑人自從被販為奴隸,美洲大陸上便飄遍他們的歌聲,白人壓迫得了黑人的身體卻壓抑不了他們的歌聲。通過歌唱,他們毫無保留的傳情達意,并把他們的情感和精神由壓抑中釋放出來,從而獲得精神自由。因此,音樂使他們免于死亡,是幸福和自豪的源泉。女兒克勞蒂婭回憶母親哼唱的曲調時說:“如果媽媽有情緒唱歌,事情就不會太糟。她會唱到艱難的時刻,糟糕的時刻”。黑人布魯斯音樂中包含著黑人婦女的女性訴求,更重要的是,布魯斯把黑人經歷的艱難困苦轉化成生存的抒情源泉,以至于像克勞蒂婭這樣的孩子,從母親充滿喜怒哀樂的歌聲中聽出“傷心的往事不再令人心碎,痛苦不僅可以忍受,還甜蜜蜜的”。
五、結語
《最藍的眼睛》這部小說真實再現了美國黑人在白人主流文化沖擊下的兩難困境, 并深入探討了在白人強勢文化沖擊下所造成的黑人心靈文化的迷失。一方面,由于本國“內部殖民”的影響,黑人作為弱勢文化群體在主流文化的激流中無所適從,盲目認同白人文化;另一方面,黑人由于不能完全擺脫奴隸制的陰影而身心受到戕害,人格畸變、心靈異化、行為變態,是黑人傳統文化的棄絕者。同時,黑人社區的價值體系和民族文化未能得到有效傳承,產生文化身份的斷層感。但是,黑人中也不乏民族文化的傳承者和種族親情的維護者。正是由于這部分人的存在,才為黑人的精神自由和民族身份的良性構建提供了可供效仿的榜樣。通過對克勞蒂婭一家的贊許, 莫里森號召黑人,尤其是黑人婦女兒童唱“自己的歌”,強調黑人堅持自我和保持社區團結的重要性。表達了對黑人重塑民族形象和建構民族身份的希望與信念。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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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青海師范大學外語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