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黎紫書的小說中經常會出現一些“窺探者”的形象。這些人物形象有其鮮明的特征:一般是自我封閉的女性形象;通常以獨來獨往的行為風格出現;“窺探者”與周圍的人形成一種互相窺視的局面。
關鍵詞:黎紫書;“窺探者”形象;形象特征
新生代的馬華作家黎紫書被現代文學權威學者王德威稱為“黑暗之心的探索者” [1] ,她是陰森腐敗題材的書寫能手。她的作品中少有明亮溫馨的場景, 或至少讓人感覺一絲溫暖可親的角色。在她小說沉滯抑郁的空間里, 經常出現一些病態陰郁的“窺探者”形象,在她的短篇小說《某個平常的四月天》和《有天使走過的街道》體現得最為明顯。
一、“窺探者”形象的塑造
在黎紫書的小說中,“窺探者”的人物形象無處不在。他們總以異樣懷疑甚至是冷漠的態度對待周圍的一切。與之相應的,在這些“窺探者”看來,周圍的環境也是充斥著丑惡,陰霾重重。
小說《某個平常的四月天》里所提到的時間——四月十七日,其實對于主人公肖瑾這個敏感的女孩子來說,并不是平常的一天,這一天剛好是肖瑾十二歲的生日。然而,小說開篇便是沉郁的氣氛,“陰歷四月天終日霉濕陰沉,天空的烏云層層疊疊,厚厚重重的,幾乎要壓住小鎮了不讓小鎮呼吸。日升日落,街上霪雨菲菲,濕漉漉的柏油路面常常被疾馳而過的電單車碾出一道輪痕,傷口似的,慢慢復原。” [2]這也奠定小說的基調,肖瑾注定要無言地在這一天中度過她的十二歲生日。然而,正是這一天的所有經歷,就像電單車碾出的輪痕,傷口一般地印在肖瑾的心頭上。
首先是長青巷里的人們都會議論肖瑾是一個自閉癥的女孩,習慣性地忽視她或者用輕蔑的眼光去看待這個女孩子,殊不知肖瑾卻有著比十二歲女孩更為早熟的心理。再者,在生日的這一天,不僅父母沒有注意到,連她的哥哥小龍也伸手向她要零花錢,這讓她想起了自己與哥哥之間的不平等待遇。
正是由于這樣的原因,肖瑾一直生活在無言的狀態中,沒有人關注,生活也沒有任何的色彩。因此,肖瑾習慣了一種生活方式——窺探,窺探別人的生活,青龍木粗壯的軀干是肖瑾的依靠。靠著青龍木,肖瑾每天便目光散漫地直視著長青巷的入口,看遍長青巷每個人的嘴臉,低聲詛咒。在她生日的這一天,她不僅在工廠看到了父親和書記小姐的偷情,還看到了班上同學徐智棒打訓導主任的鬧劇,在回家的路上目睹了蓬頭垢面的瘋婦丑態……讓肖瑾覺得四月是個陰霾的季節,這一天是一個心碎的日子。
另一篇小說《有天使走過的街道》中,“窺探者”的形象更為明顯深刻。“窺探者”并沒有姓名,而是以第二人稱“你”出現。“你”是一個住在療養院小樓上的一個精神分裂病的病患,這就注定了“你”的活動空間僅僅局限在一個小小的庇護所里面,遠離人群。然而,正是因為生活的沉悶使得“你”形成了窺視的習慣。“他們有時也不讓你出去。你的病況都寫在臉上,尤其是掩藏不住的目光。那么你多半留在小樓,繼續鑒賞一副圓拱形窗框圈起來的景色”。 [3]正是在這個小樓之上,“你”就處于一個便于觀察眾生的位置。每天聽著美少年們的腳步聲和單車的聲音,是無聊生活中的重要點綴,甚至在其中發現了自己純粹情感喜好的“丘比特”,從而陷入永無止境的幻想。
但是小樓窗臺限制了“你”的行動,你只能就像一處風景一樣,成為美少年們上學路上,偶爾睥睨一下的對象,一閃而過。然而,“你”就成為了一個徹底的“窺探者”,終日在閣樓上,帶著自己間歇性的狂躁和幻想。
二、“窺探者”形象的特點特征
小說中的“窺探者”有一些共同的特質,一般是以女性形象出現,這些女性都很自閉和沉默,形成了獨來獨往的行為風格;同時,“窺探者”窺視別人,也在同一時間與周圍的人形成了一種相互窺視的局面。
(一) 封閉的女性和女性的自我封閉
閱讀黎紫書的小說,我們可以發現大量的“窺探者”的人物形象的存在。她們或者為母親,或者為女兒,或者是扮演學生角色的少女,亦或者是年華老去的女病患……然而,她們有一個共同特點:她們都為女性。這些女性人物大多數有自閉的傾向,而且處于幽居或者是類似獨處的狀態中,因而她們也就處在了一個被掩飾和庇護的環境中,既可以保護自己,又使自己位于窺探的絕佳位置。在《某個平常的四月天》中,青龍木粗壯的軀干是肖瑾依靠的地方,肖瑾用自己的慵懶的目光去注視著長青巷里的一草一木和人情世故。甚至肖瑾在工廠中偷窺到父親和書記小姐的偷情,也是在辦公室門口,她始終與被窺視的對象保持了一段距離,以慰藉自己內心的對安全感的需求。
在小說《有天使走過的街道》中,“你”這個主人公因為療養的緣故而終日蟄居在療養院的小樓上,圓拱形的窗臺是她唯一接觸到外界的途徑。她就整天趴在窗臺上看路上的風景,一群上學的美少年便進入了她的視線。久而久之,她窺視久了,習慣了這種生活,漸漸地對美少年們有了依戀,特別是對“丘比特”,幾乎到了一種癡迷的地步。這些女性形象處于一個封閉的環境,同時也在進行自我封閉,與外界的交融近乎于零,對外界的了解和認識,全部集中在“窺視”上面。
(二)沉默陰郁與獨來獨往的行為風格
小說中的女性“窺探者”大多沉默寡言,幾乎在小說中找不到任何的言語。這些女性大多有自己的創傷,因而她們以沉默來對待外界的猜疑和傷害。雖然肖瑾可以裝作若無其事, 并刻意回避父母之間關系的話題, 然而偽裝與逃避未必是對此記憶的適當回應,自己永遠要自己面對內心的陰郁和落寞。
在《蛆魘》中, 作者如此書寫被父親以死相棄的女兒的心情:“我并不察覺自己的悲痛, 只是胸中那精致的心臟突然變得輕若敗絮, 仿似有人從中掏空了所有血肉。” [4]這是整篇小說中最深情的一筆。它透露了這個隨時心生邪念的女孩始終陰森沉郁的緣由, 及其最深刻的眷戀。繼父之家蟲蟻騷動、魍魎招搖的百年老屋氛圍,是作者寫女孩沉悶陰郁的非常曲折的言辭。
(三)“窺探者”與周圍的人形成了一種相互窺視的局面
“窺探者”以她們的眼光去看待別人,周圍的人也同樣以異樣的眼光去窺視她們。小說《把她寫進小說里》中的傳聞人物江九嫂,窺視著別人,也躲不過被人窺視的命運。江九嫂蟄居鄉野,詭秘如貓,似乎沒有人有機會近距離目睹她的真實容貌。即使在村人圍繞著她的木屋議論紛紛的時候,他們也只能遠遠地圍在她的鐵閘外,聽“一把女聲從門洞里深邃的世界傳來”[5]。
三、結語
大量的“窺探者”形象的塑造,是黎紫書小說的一大特色。這些“窺探者”體現了黎紫書創作上的偏向,她擅長于描寫陰郁的環境和沉悶的人物,從而來營造一種神秘荒誕的氣氛。同時,這些“窺探者”幾乎沒有言語的出現,都是以意識的流動來推進情節的發展,這其實也就是作家自我意識的探索。
參考文獻:
[1]王德威. 黑暗之心的探索者——試論黎紫書[J]. 臺北:聯合報·自由副刊,2001(4)。
[2]黎紫書. 某個平常的四月天[A].黎紫書.出走的樂園[M].廣州:花城出版社,2005,3。
[3]黎紫書. 有天使走過的街道[A].黎紫書.出走的樂園[M].廣州:花城出版社,2005,262。
[4]黎紫書. 蛆魘[A].黎紫書.出走的樂園[M].廣州:花城出版社,2005,60。
[5]黎紫書.把她寫進小說里[A].黎紫書.出走的樂園[M].廣州:花城出版社,2005,190。
(作者單位:暨南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