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會“乖乖”
四年前5月的一個早晨,我們沿著古家灣的小橋向竹林深處穿行。這時在距離我們十多米的溪流邊,一只肥胖的成年大熊貓,正伏在一塊布滿苔蘚的石板上,時而低頭在溪中飲水,時而抬頭向四周觀望。
多少天來,我們都是頂著朝霞,又披著星光穿行在綠色的竹海之中, 尋找著隱居在竹林深處的”隱士”—大熊貓,一次次見到的只是它剝掉的筍殼和留下的殘樁,偶爾見到一只大熊貓,也都是一見面便扭頭離去。多少次,我們都是抱著美好的愿望出巡,又帶著惆悵的心情回到營地。
今天,我們則慢慢地向它靠近,但還是被它聽見了腳下發出的響聲。它向我們張望了一下,便起身向竹叢中走去,直到坡跟的一處巖石前停下。只見它用嘴銜住一株粗大的竹筍,向下一捺,便伸出左前肢接住,席地而臥,雙肢握著竹筍,像人吃甘蔗一樣剝皮食瓤,一根接著一根地進食。在我們試圖把十五米多的距離再縮短一點的時候,它馬上停止取食,起身向前移動。我們停下它亦停下,十五米的距離相持了三個小時,后來我們學著它的樣子,腳手并用在地上爬行,搬掉竹筍,剝掉筍殼,讓口中發出”巴幾、巴幾”的咀嚼聲,距離又縮短了三米。
初次相遇,它不像其他熊貓那樣逃之夭夭,而是和我們總保持著不即不離。它就是我們命名的“乖乖”。
友誼的建立
我們和它經過三天的相處,長達兩公里的伴行中,彼此距離終于縮短到三米,而它懼怕人的心理也隨之緩和,吃飽后便在樹下或巖洞內安然地仰臥休息。
我們見它在取食或休息時,常用后肢搔癢,或是低頭咬啃后肢和腹部的皮毛。我們為幫助它解除一點痛苦,就用竹枝為它搔癢,掃掉身上充滿鮮血的血蜱,它卻表現得安然自得,我們便逐漸靠近它身邊,用手直接為它搔癢,這樣我們才有機會,認出了乖乖是一只雄性的成年大熊貓,從牙齒的磨損程度看,它有13歲左右。
乖乖在活動或休息時,反應最敏感的是周圍的響聲。每當人們偶爾踩斷一根枯枝或發出別的響聲,它都要向聲響處張望,這可能是大熊貓在自然界中長期形成的一種條件反射,以便及時發現天敵或同類。這也是初與人接觸時,對人反感的原因之一,這告訴我們以后要倍加注意。
每當夏初氣溫升高時,”乖乖”總喜歡到竹林中偏巖下休息,巖洞在樹蔭遮蔽下比其他地方涼爽,特別是它黑白相間的毛色往往與巖石渾為一體,跟蹤時要不是尋著足跡到它的面前,就不易發現,有一次我竟在它的面前往返三次,都未看見,當我正在奇怪足跡消失的原因,它的鼾聲才把我的視線引到巖石邊。
一個星期后,我們又在河東側地名叫花椒園的竹林中見面,它見到我們只抬頭望了望,又躺下入睡,只是每隔一刻鐘左右,挪挪它的臀部,拉出兩三團中間大兩頭尖的糞便。似乎我們是早已相識的朋友,彼此都很隨便,直到兩小時后,它才從夢中醒來,抬頭嗅了一下前面,拿起我們早已為它準備的竹筍,毫不客氣地香甜地吃起來。三十多斤竹筍竟在不到兩小時內吃完,還不斷地從人們手中接過竹筍,有時還將一只前爪搭在BiUpbucg9uwQFO/rWOjkIg==人的膝蓋上,時而在人們的逗引下,竟像小孩一般站起來,后肢著地,前肢扶著人的雙肩要人們手中的食物。就這樣通過人工喂食,雙方的恐懼心理逐漸消除,建立起了初步的友誼。
有趣的行為
嚴冬季節的山官廟,滿山遍嶺披掛著白色。在灰窖彎溝口的一棵大松樹下,乖乖從臥穴中站起來,看見了我們來到了它的面前,它還沒有忘記等待我們給它喂好吃的東西,迎著我們走來。我們只喂給它幾塊水果糖,沒有送給它更多的東西,目的是讓它自然地活動,以便取得一些科學的數據。我們跟隨它在雪地中爬來爬去,冰雪將我們的衣褲鞋襪結在一起;夜間零下7℃的嚴寒,使我們周身發麻,只好在它去溝邊取食之機,扒下一把樺樹皮燃了篝火御寒。紅紅的火苗在夜空中閃爍,這時乖乖見到后竟向火堆靠攏,坐在火堆旁的竹叢邊連續取食。這與當地老鄉告訴我們,熊貓曾在大雪天到他們的家中烤火取暖的傳說相似。也許是它喜歡在火光照射下取食更加方便,因為在這之前,我們一直為它照著手電。
我們同乖乖在林海雪原中連續相處48小時。它每晝夜的活動時間占三分之二,休息時間占三分之一,它的活動不受季節的限制,也不受白天和黑夜的限制。
為了方便在野外認識乖乖,我們拿來了紅色顏料,給它標記,它卻從我們手中奪走顏料桶,自己把顏料倒在頭上和身上,白色的外衣立即變了大紅襖。但時間不久,化學顏料全部消失,全身皮毛如同用水洗過,顯得更加黑白鮮亮。
為了建立聯絡信號,我們又拿來牛鈴,在它面前搖動,準備在其適應后,給它戴上牛鈴。當它聽到鈴聲后,竟又奪過牛鈴自己搖了起來,逗得人們捧腹大笑。
我們同乖乖在一起,時常打開收音機,每當收音機中傳出悅耳的音樂和歌聲時,它便停止取食,依坡坐臥靜聽,有時便慢慢入睡,進入夢鄉。
乖乖平時很少同其它熊貓待在一起,只有在每年二三月份,經常在它的活動路線上的楊樹或櫟類樹上涂抹肛周腺,以便與雌性大熊貓取得聯系。1983年2月中旬,它在灰窖彎同我們分別,直到一個月后我們又在這里見面,當時它表現得非常疲勞,,身體也比以前消瘦,嘴角和背部有好幾塊傷疤,有的尚未愈合。顯然它是剛參加完一年一度的選美集會后才回到這里,直到半月后它才恢復精神。
喬遷新居
我們和乖乖相處近四年,它接見過新聞記者,也經常同當地農民見面,1983年的夏天還同山官廟的兒童歡度了六一兒童節,給人們留下了數百張合影照片。從春天到冬天,從海拔1300米的河谷到2000米的山巔,都留下了我們同乖乖重疊的腳印和快樂的笑聲。
去年六月中旬,我的兩位同伴小趙和小阮,在遠離它活動區的火地壩路邊見到了它,當時它正在采食。聽到朋友的呼喚,它來到路上,等待人們同它親近。當時正值大雨滂沱,朋友們只好同它揮手告別。從此以后,它再也沒有回到原來的地區,去年冬天和今年春天有人還先后在蒸籠場和西河上部見到它,還見到它的耳環,黃色的塑料牌分外鮮艷,看來它已由這一地區喬遷到另一地區建立了新居,人們都堅信它還會回到山官廟附近來同我們歡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