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在擔任某選秀節目評委時,鄭鈞怒過一次,他因質疑節目是“選拔男色而不是男聲”,中途退出并放出狠話“以后絕不擔任比賽評委的工作”。如今,他食言回歸,擔任《中國最強音》的導師,理由是“十年前的選秀節目(跟現在)完全沒法比”,愿意加入這個大趨勢。
去年,《中國好聲音》找到那英,那英非要節目組請動劉歡,才肯說出“我愿意”。今年,劉歡意興闌珊去意已決,那英卻玩得正high,盡管第二季導師人選6月初才公布,那英在不久前出席某時尚活動時已開腔確認將留任《中國好聲音》導師。
今年,臺灣“綜藝教父”王偉忠從幕后走到臺前,以簽約藝人的身份來到《中國夢之聲》的舞臺,面對媒體態度謙遜但意圖明確——很好奇現在內地的很多綜藝節目跟外國合作,過來取取經,把有意義的訊息帶回臺灣。
曾幾何時,中國的明星被分為男明星女明星、港臺的內地的、唱歌的演戲的搞體育的、離婚的和暫時還沒有離婚的……然而這一切,被2013中國大陸洶涌而來的選秀節目潮沖擊模糊,以至于有人覺得,現在的明星可以簡單分成兩類:做過導師的和沒做過導師的。
年底,當你盤點這一年的熒屏,導師的數目一定亮眼。只是你不太可能知道王菲、張學友們到底接待過多少個節目的邀約。
“好導師”的標準
第一期,她脫掉鞋子,和學員一起唱《征服》,最后一期,她不僅脫掉鞋子、還站到了椅子上。八萬人的體育場,學員自信,她霸氣。星空傳媒節目研發總監徐帆說:“通過好聲音第一季,我們得到的經驗之一是,那英這樣的角色非常重要,她是一個非常好的音樂人,性格開朗,圈子關系豐富,這就是一位好導師。”
好導師的標準究竟是什么?如上所述的那英?殿堂級音樂大咖羅大佑?“著名觀眾”章子怡?還是時不時“二”一下的黃曉明?
《中國好聲音》宣傳總監陸偉表示:“任何一個音樂人,對音樂有深刻的理解,就一定是個好導師。他能夠打拼成功,一定有他的道理,只不過說在節目中你是否能夠用好他。”
類型定位很重要。《美國好聲音》制作人泰迪·瓦倫迪接受國內媒體采訪時曾表示,差異化路線最能產生火花。比如《美國好聲音》前三季度的導師中,亞當·萊文有搖滾經驗,克里斯汀娜·阿奎萊拉在流行音樂上有很高造詣,奇洛·格林擅長流行音樂和嘻哈音樂,而且長于制作,而布雷克·謝爾頓在鄉村音樂上成績斐然。這樣的配比,讓節目的音樂類型自然而然地多元化,也讓整個節目的效果有不一樣的感覺。而第四季度亞瑟小子和擅長拉丁音樂的夏奇拉的加入,也有著這樣的考慮。
陸偉說,《中國好聲音》的模式就要求評委中有兩個一線大牌,一個受年輕人歡迎的音樂人,再加上一個歷經坎坷的歌手。這些角色在第一季中分屬劉歡、那英、庾澄慶和楊坤。
美國電視圈那個不成文的導師規定流傳已久:一個毒舌、一個自戀狂以及一個小丑。
近日,隨著《中國最強音》和《中國夢之聲》導師團的亮相,一篇名為《選秀節目評委/導師團之研究》的長微博熱傳網絡,文章用調侃的語氣總結了導師“黃金組合”應包含的四種角色——“甜心”“老炮”“二貨”“異種”(“甜心”——通俗;“老炮”——資深;“二貨”——跟音樂沒半毛錢關系;“異種”——造型離甜心越遠越好)。
《中國最強音》和《中國夢之聲》的導師團被對號入座,對應這四種類型的分別是陳奕迅、羅大佑、章子怡、鄭鈞;李玟、王偉忠、黃曉明、韓紅。
不過,類型定位是一回事,化學反應是另一回事。
泰迪·瓦倫迪說,在專業基礎之上,導師之間有化學反應才會讓節目更好看。徐帆認為,導師之間的化學反應比導師的類型定位更重要。
去年,《中國好聲音》讓人們看到了劉歡、那英、庾澄慶和楊坤的默契。
《中國夢之聲》播出后,導師收獲好評,甚至被很多人認為節目更像導師秀。該節目宣傳總監周捷坦誠:“錄之前我們也不清楚他們會產生什么樣的火花”。總導演王磊卿說,“四位導師的陣容起到了一個神奇的化學反應,這種事情可遇不可求。”原本導演組鼓勵黃曉明發揮“二”的精神,沒想到做了很多功課的黃曉明在“二”的同時還不忘蹦出各種“金句”。
《中國最強音》首期深圳站開播后,導師之間的默契度卻遭到質疑。對此,節目監制夏青回應,“之后隨著四位導師的磨合和他們對歌手、舞臺的熟悉,他們在互動和點評上都會比深圳站有非常大的轉變。”一位業內人士分析,這不是導師默契度的問題,最大的問題是,這個節目不是一個純粹的音樂節目。“《中國最強音》有幾個選手表現很好的時候,導師們點評得也很好,但是大多數情況下,他們遇到的學員并不是這樣。選手擺個很奇怪的pose,郭德綱、周立波可以,但羅大佑不可以。”“優秀的學員才能激發起導師對他的了解和溝通欲望。”
化學反應還能怎么得來?“就是導師之間的氣場”。
徐帆認為,導師的氣質有“冷”有“熱”會比較好。他拿自己熟悉的《中國好聲音》舉例,“劉歡比較冷,但是很權威;那英比較熱,很活躍。”
第二季《中國好聲音》的導師人選正在協商中,依據第一季的經驗,徐帆認為第二季應該“保留一些非常重要的導師。另外,盡量請一線,表達要好,氣質上有冷有熱,要配合得起來。”《中國好聲音》總導演金磊持同樣看法,他曾透露,選擇導師有兩個硬標準,一是人選不僅“稱王稱后”,而且要具備娛樂精神;二是要彼此熟悉,是一個朋友圈的。據傳,王菲、張學友、張惠妹均在第二季導師邀請名單中,對此,陸偉不置可否,他表示,導師人選將會在6月初公布。
“導師”,這個新職業
2005年,《超級女聲》風靡,那時,評委是個洋氣的詞兒。2012年,《中國好聲音》將寶典上的“tutor”一詞翻譯成了“導師”,眾多節目也均稱呼評委為導師。
與此同時,節目里的一些規則隨著“評委”與“導師”稱呼的演變發生著微妙變化。
回想之前,在《超級女聲》節目前期的宣傳片里,沒有楊二車娜姆、沒有黑楠。因為,他們沒有義務參與。他們的參與也不起任何作用,因為節目播出之前,沒有人知道他們是誰。《超級女聲》的評委可以隨時換人,因為評委只負責點評,不負責培訓,更不會和選手捆綁在一起。
庾澄慶說,《中國好聲音》最吸引我的是導師制,以往評委只評不導,沒有和選手互動。這次,導師要把學員收歸到自己團隊后,幫選手設計音樂;他們來的時候是素人,以后還要幫他們做外表包裝,做到人歌合一。“這個導師制很好玩很刺激,但是也很辛苦。”
導師,也是電視傳媒聯結音樂界的紐帶。那么,是什么催熟了“導師”的角色?徐帆認為,這既是節目收視的需求,更是產業鏈延伸發展的需要。比如,《中國好聲音》的導師可以幫助星空傳媒拓展中國音樂市場,同時,導師也借助傳媒的優勢反哺音樂行業。”《中國夢之聲》總導演王磊卿也表示,正在研究后期跟導師們的合作模式。
模式和版權的引進也促使了這一切的發生。
每一本模式寶典中,都有導師單獨的部分。《中國好聲音》寶典中寫道,前期節目宣傳以導師為賣點。劉歡、那英們需要配合節目拍攝不同的宣傳片。
X Factor的說明書有一千多頁,其中有2G的PPT完全是在教導師如何在節目中制造戲劇性。湖南衛視研發中心商務資源部經理閻帆說,這些策略甚至細微到“當遇到一對組合,評委要主動提出讓組合中的一個人單獨參賽,拋棄他的隊友,讓他在左右為難的選擇中展示他和隊友間的情感故事”。巧的是,這一寶典中的秘籍也出現在了American Idol的中國版《中國夢之聲》中,當兩位漂亮的樂隊女生表演完之后,韓紅發問:“你們倆如果只留一個怎么辦?”其他導師會心地“火上澆油”。
對于節目,導師的作用巨大。燦星制作總裁田明說,“好聲音”是同時具備草根和明星的真人秀,這才成就了去年熒屏的一枝獨秀。有業內人士也曾對《綜藝》表示,“《中國好聲音》的5uGW4X4yXx5nhW10uEt56v09WxVgeMvzBN3FRAXbPRk=獲勝恰不在聲音上面,而是在模式、評委上,至少第一季是如此。”
對于導師,節目又能帶給他們什么?一lJcutShAbA3yYhB3CzqdNKDrTsyxZisn4RyiduqeiwA=定不是出場費那么簡單。
陸偉說:“好聲音的導師們希望能夠給樂壇培養出新鮮的力量,幫助樂壇煥發生機,沒有一個從業者希望所處的行業萎靡不振。同時,和年輕人一起唱歌,是溝通兩代人的方式。”
然而事實是——好聲音火了各位導師和學員,也火了楊坤的“三十二場演唱會”。
王偉忠有意通過《中國夢之聲》物色他想要打造的下一個青年偶像。去年,李玟任好聲音的嘉賓導師,見過中國電視發出的巨大能量,但過去的十幾年,Coco有點淡出舞臺,她今年有唱片要發。《中國夢之聲》第一期節目中,韓紅和黃曉明表示出高度的簽約新藝人的意愿,黃曉明直白地說:“我是以演藝公司老板的身份來參加的”,更見縫插針宣傳自己主演的電影《中國合伙人》。章子怡是高端的國際范兒,在《中國最強音》中,她渴望做回親和的“北京大妞”。“你之前演的都是別人,但這次不同,這是一個音樂真人秀,我們可以讓你完完整整地做你自己”,正是湖南衛視常務副總監李浩的這句話打動了章子怡。
“導師”的中國特色
“你要是教評委說什么,這些大牌藝術家絕對要跟你說‘拜拜’了。”《中國好聲音》總導演金磊說。
盡管后期的剪輯捕捉、疊加了導師們夸張的表情,但前期動作是自然生發的。每位導師都是獨立而鮮明的個體,當這些個體組成群像,你會發現,無論他們來自專業還是非專業,無論來自港臺還是內地,身上都有著鮮明的中國特色。
《中國好聲音》第一季第七場,一首《暗香》之后,劉歡要在劉悅與劉振宇之間做出抉擇。嘉賓導師三寶說:“劉振宇,你的聲音太有特點了,你是這么多年以來我有欲望給你寫歌的一個人。”劉歡很糾結,他同樣夸贊劉振宇有非常獨特的聲音,于是,劉振宇在一片贊揚聲中被淘汰。另一位選手鄭虹被淘汰時,劉歡再次強調邀請她參加自己的演唱會。
“他會把兩方都照顧好。即便他選擇另外一個人,也會幫落選的人安排好他認為能夠得到鍛煉的機會,這樣他才會安心。很怕被淘汰的人在情感上受到傷害,這種情況在海外的節目中很少見。”陸偉說。
隨著“導師之家”的播出,章子怡在《中國最強音》海選中走過了“我喜歡”和“yes”階段,干凈利索的風格不再。她也要糾結自己學員的去留問題,她會在三亞美麗的風景中親切地安慰落選的學員,給他一個真誠的擁抱。
事實上,從《超女》到《快男》,從《中國達人秀》到《中國夢想秀》,這樣的導師兩難處境在中國大陸熒屏上屢屢出現,成為綜藝節目里最為糾結的一個場景。陸偉表示,中國的導師對學員更有感情,更穩重,為人師表的感覺更強烈。
中國文化中有“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之說。中國節目中,更多體現出導師很愛學員的一面,而海外更多是在幫助學員唱功的提高。
中國式導師的細膩還體現在細節中。在《中國夢之聲》和《中國最強音》的原版模式中,導師們會用“yes”和“no”來表達決定。《中國夢之聲》的導師們覺得照搬不是個好主意,他們參與了導師語言與肢體的研發。王偉忠和韓紅同時覺得用“過”比“通過”更豪爽。用“謝謝”來表示“不通過”是王偉忠的建議,他認為這樣顯得委婉,顯得禮貌。“過”是揚手,“謝謝”的同時鞠躬。
無論活潑還是冷幽默,中國的導師們說到底是內斂且善意的。
鄭鈞答應導演組承擔“壞人”的角色,他努力想讓自己的角色接近著名的毒舌評委西蒙,但是在實際點評中,稍微說得過分一點,都會追加一句“其實我無權評判你”。鄭鈞信仰佛教,采訪過鄭鈞的《人物》記者這樣寫道:“宗教讓一個退役搖滾明星獲得了心靈安寧,也降低了表達欲。他的詞匯變得相對單純了。如果導演組最初對鄭鈞的信仰程度有進一步的評估,就不該把‘毒舌’的任務交給他。”然而,試問在一個“和為貴”的文化語境中,誰能擔當起“毒舌”的“罵名”?《中國夢之聲》節目組之前對韓紅的判斷也是“毒舌”,但發現她只不過是直率。
真人秀的舞臺上,學員是無名紅花,導師是著名綠葉。2013年,繁榮的音樂綜藝節目催生了熒屏一片綠油油的風景。但最終,他們還是來襯托紅花的。那英說:“你當培養冠軍那么容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