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出版：有人想進去，有人想出來

數字時代，人人都能出書賣書，于是大家開始質疑傳統出版社的必要。

本專欄曾寫過美國傳統出版業的“圍城”現象。如同錢鐘書的小說《圍城》里所寫，城里的人要出去，城外的人要進來。這個“城”就是傳統出版。所謂“情人眼里出西施”，傳統出版社的價值，要看被問者在城里還是在城外。城里的人是那些被傳統出版商出版的作者，城外的人是那些尚在追求傳統出版商的作者，以及自費出版的作者。典型的例子是阿曼達·霍金和巴里·艾斯勒。霍金追求傳統出版，屢戰屢敗，卻依靠自費出版收入百萬，成名后傳統出版商蜂擁而至，霍金與麥克米倫出版集團旗下的圣馬丁出版社簽約，成為“城”里的作家。她直言，自費出版，事無巨細都要親力親為，編輯、營銷使她心力交瘁。歸順傳統出版，拿到200萬美元預付金，便能專心寫作，編輯營銷的瑣事讓出版社去張羅。相反，艾斯勒已經是個小有成就的偵探小說作家，其作品分別由企鵝、蘭登、麥克米倫旗下的公司出版。他最后卻放棄圣馬丁出版社50萬美元預付金，“出城”去自費出版。艾斯勒認為，傳統出版，作者對封面設計、定價策略、營銷推廣沒有發言權，自費出版使他控制出版發行全過程，賺錢更多。

最近，英美出版業各有一個行業調查，詢問作者對自費出版和傳統出版社的看法，調查結果進一步顯示了“圍城”現象。

英國的調查來自《書商》雜志（The Bookseller），對象是220位傳統出版作者和125位自費出版作者。調查問傳統出版作者，對出版社的專業服務是否滿意，作者給出版社的平均評分為6，2（1-非常不滿意，10-非常滿意），這不是一個讓出版社自豪的分數。相比之下，自費出版作者對自費出版的滿意度平均為7.0。自費出版作者比傳統出版作者滿意度更高，因為他們能夠控制出版發行全過程，成功完全依靠個人的努力。

對于出版商的電子書定價和營銷策略，傳統出版作者卻多有責言，例如：

我不理解出版社定價和營銷的理由。

出版社電子書價格過高，他們不知道如何推銷電子書。

我不相信出版社有任何營銷策略。

出版社對市場變化反映遲緩，現在才考慮電子書降價，讓我損失了許多銷售。

只有18，5%的傳統出版作者強烈贊同“我的出版社盡了最大努力推銷我的書”。58，7%的傳統出版作者認為，“自費出版作者比傳統出版作者更靈活”，于是，人心思變，42，8%的傳統出版作者表示，他們已經考慮自費出版（37%的傳統出版作者不愿自費出版，其余的持中立態度）。

但是，想“進城”的也不少：43.3%的自費出版作者稱，他們希望最終找到一個傳統出版商，44，3%拿不定主意，12.4%則表示堅決不與傳統出版社簽約。

絕大多數想“進城”的自費出版作者表示，傳統出版商的圖書營銷是他們最需要的服務，而圖書營銷正是傳統出版作者對出版商最不滿意的地方。這是典型的“圍城”現象：自費出版作家喜歡傳統出版商的原因，正是傳統出版作者最不喜歡傳統出版商的理由。

美國的作者調查由《作者文摘》雜志（Writer’s Digest）與“數字圖書世界”網站（Digital Book World）聯合舉辦。調查對象是5000名作者，其中一半曾自費出版圖書。美國的調查將作者分為三類：自費出版作者，傳統出版作者和混合出版作者。混合出版作者既傳統出版，也自費出版。

三類作者中，混合出版作者收入最高。調查發現，平均年收入，自費出版作者為7600美元，傳統出版作者為27000美元，混合出版作者達38000美元。

三分之一的傳統出版作者稱，他們有興趣自費出版下一本書。“混合型”作者對傳統出版和自費出版都有經驗，了解兩種出版模式的優劣，往往對傳統出版商有相對負面的評價，認為傳統出版商出版速度緩慢，不懂數字出版，版稅過低，分配不公。所以，三分之二的“混合型”作家表示有興趣自費出版下一本書。

但是，如果給予一個與傳統出版商簽約的機會，三分之二的自費出版作者表示有興趣傳統出版，幾乎四分之三的混合出版作者也表示愿意考慮。不過，調查也發現，三類作者中，混合出版作者的賺錢動機最強，他們對傳統出版的版稅和預付金要求最高，例如，混合出版作者要求，預付金至少35000美元。

數字時代，不進城，也能出書賣書，于是傳統出版社的價值受到質疑。一方面，許多自費出版作者仍舊憧憬城里傳統出版的榮耀，相信傳統出版社的編輯營銷能力。另一方面，混合型作者卻多對傳統出版失去信心，更傾向自費出版。結果，城里城外，出出進進，傳統出版社的價值也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難有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