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日本政府將我國領土釣魚島“國有化”,激起全國人民強烈憤慨的時候,《慘勝——抗日正面戰場大寫意》一書剛好出版,我懷著特別的關注翻開它,由此便被深深吸引,一氣讀完,不能放手。
這本書,用學者的評價來說,在諸多相關著作中,“體現了作者‘人無我有,人詳我略’的寫作原則,……對歷次戰役,提出了一些頗有新意的論點”,“見解獨到,至今在國內外學界仍有重大影響”。
一開始,我覺得“慘勝”這個書名怪別扭的,但是讀完書之后,卻由衷地認同了作者馬振犢先生的立意。該書1993年出版時,書名為《慘勝——抗日正面戰場大寫意》;1994年9月重印,臨近紀念世界反法西斯戰爭暨抗日戰爭勝利50周年,書名曾改為《血染輝煌——抗日正面戰場寫實》;而這次重新出版,作者義恢復了初版時的原書名。跟隨作者駕馭宏大史實的生動筆法,和他富有見地的分析評說,回顧八年抗日正面戰場的若干重要場景,呈現給我們的是,在上世紀三四十年代,一個積貧積弱、四分五裂、政府腐敗、渙散低能、軍力差劣的中國,面對國力強盛、軍力強悍的日本,去展開一場殊死的抗爭,其間充滿了巨大的悲慘犧牲和痛楚,充滿了惡敵留下的令人憤懣、沒齒難忘的欺負屈侮和血海深仇。
這場戰爭,終于是隨著國際戰場發生重大轉折,迫使日本繳械投降了,但是我們并沒有像盟軍狠打日軍那樣的豪勝、爽勝、痛快淋漓的大勝。“慘勝”,這形容,包含了太多的沉重而沉痛的歷史意味。因此,讀完整本書,很難產生勝者的揚眉吐氣,倒是引起一些不吐不快的感慨。
一、這是一場實力對比太過懸殊的較量,對此,書中引用蔣介石的講話,“我們中國沒有現代作戰的條件,不能夠和現代國家的軍隊作戰”,面對強敵入侵,沒有條件也來不及臨時加強國防建設,因此,“中國目前國防方針在于自保,進而立于不敗之地,為了在未來世界大戰中戰勝日本,等待與拖延實行‘持久戰’是唯一選擇”。應該說這種對于國情和抗日戰略的基本判斷是正確的。而正面戰場是采取對日軍展開逐節抵抗,漸次后退,以空間換取時間的作戰方針。因此,實力過弱的中國軍隊必定要和強大的日軍進行交鋒,這樣,它的傷亡就不可避免要嚴重得多。本書一次次扣人心弦地描述了那些重大戰役,中國軍人在武器、彈藥、裝備、后勤補給等諸多方面遠不如敵的劣勢下,怎樣地以血肉之軀阻擋強敵、英勇赴死的慘烈場景。每一次激烈的戰斗下來,我們大體都要付出成倍多于敵人的犧牲代價。按本書援引的統計,這場戰爭,我軍共損失人員467萬,而日軍損失198.4萬,尚不足我方半數。就是這樣巨大的犧牲,我方還總是敗多勝少。
二、中國軍隊在這場戰爭中付出如此慘重的犧牲,這既是日寇侵略行徑所致,但其中卻又還有另一番深深的痛楚在心頭。
中國軍隊自1894年甲午戰爭與日軍正面較量以來,總是綜合表現起來輸于敵手。這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高層的腐敗無能,致使我們民族很讓敵人瞧不起。而中國遠征軍判若天淵的表現說明,一個國家、一支軍隊,要強大,必須根除腐敗渙散、驕嬌營私之深弊,這樣才可能有驍勇善戰的本事能力。否則,弱者會更弱,或強者也會變弱。在今日我們強國強軍的現代化建設中,在漸富而反腐的過程中,這是值得警策的。
三、抗日正面戰場的“慘勝”,未把日軍狠狠打痛打垮打怕,這是留有消極影響的。而抗戰結束后,蔣介石企圖借助日本力量加強反共,對日本竟施以所謂“以德報怨”之策,對一些日本戰犯“寬大”處理,在戰后對日索賠問題上也連連讓步,甚至全部放棄。再加之美國在戰后出于冷戰對抗的需要,而改變對日政策,不予重懲,反而要扶助日本成為遠東反共的戰略堡壘。于是,日本利用這些條件,又在短時間內成為世界經濟大國,輕松地從戰爭罪行的懲罰中解脫出來,并成為美國反華制華遏華的同盟。日本從未像德國民族那樣的誠于反省,敢于認罪,反而是屢屢出現為侵華戰爭罪行進行辯解的多種聲音。在這本書所列舉的辯解中,就有一種“日本敗于美國未敗于中國”之論,可見得中國在抗日正面戰場打而不痛的“慘勝”,以及戰后對日本的寬厚,并未讓他們真正嘗到侵華戰爭的沉重懲罰和教訓,他們對于中國就是這樣的不認輸不認罪。
日本這種對于侵華戰爭無負罪感,對于中國缺乏善意的傾向,我們是應該給予足夠警覺的。
馬振犢在《慘勝》一書末尾發人深省地寫道:“蔣介石對日本‘以德報怨’的政策是失敗的,因為他并沒有使日本某些右翼勢力得到足夠的歷史教訓,從而認真地反悔自省。戰后的日本在戰爭性質、戰爭責任以及戰爭賠償等問題上的許多錯誤言行應當引起世界人民,特別是亞太各國人民的嚴重關注。這一問題不能再拖延下去,必須有一個妥善的解決,以正視歷史,面向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