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與小文一樣,幾乎是同一時間被高金虎的“愛情”美夢騙倒的還有一個女孩和一位男性服裝店老板—丁丁和趙俊波
“我的爺爺因為我的事被活活氣死,所有我失去的再也找不回來了,現在我只希望法律能夠嚴肅處理他。”2012年7月20日,調查結束的時候,小文對辦案檢察官說。
小文提到的“他”,真名叫高金虎,與小文原本是一對戀人。當身懷有孕的小文正憧憬著兩人攜手走進婚姻殿堂的時候,她發現高金虎竟然是一個騙子,根本沒打算跟她結婚,只不過是利用所謂的“愛情”在騙取她的錢財和身體!驚怒之余,她報案了。
與小文一樣,幾乎是同一時間被高金虎的“愛情”美夢騙倒的還有一個女孩和一位男性服裝店老板——丁丁和趙俊波。
最終,高金虎被北京市西城區法院一審判處有期徒刑八年,72變的“愛情圣手”鋃鐺下獄。
以“愛情”為名騙得女孩以身相許
2010年4月的一天,當時還是保定某大學學生的小文,在網絡游戲中偶遇高金虎,兩人覺得很投緣,便聊了起來。高金虎告訴小文,他叫楚洋,北京豐臺人,是首鋼的業務經理。
實際上,高金虎是河北曲陽縣人。據他案發后交代,他從2000年開始在家鄉學習雕刻手藝,2006年到北京,繼續跟著師傅在房山做雕刻。
接下來的兩個月里,兩個人幾乎每天都聊QQ,并互留了聯系方式。之后,高金虎因犯詐騙罪(以為別人介紹對象收取中介費為由騙人錢財)被判有期徒刑九個月,從網上消失了一段時間。
2011年4月,高金虎刑滿出獄,很快又與小文聯系上了。一天,小文打電話給高金虎說和同學一起回廊坊,讓他去北京西站接她,兩人見個面。高金虎欣然赴約,還陪她們吃了個飯。自此,兩人由網上聊天轉為現實交往。
5月份的一天,高金虎對小文說,他和女友分手了,希望她做他的女友。找一位事業有成的“白馬王子”一直是小文的夢想,于是,兩人很快就確立了戀愛關系。
不久后,高金虎提出要見她的家人,并暗示她,按照他們的習俗要給9000元的見面禮。放假后,小文就帶高金虎回廊坊見了爺爺、奶奶。化名為楚洋的高金虎對兩位老人說,自己的父親是北京市人大代表、某信托公司高層管理人員(其實高金虎的父母都是普普通通的農民)。看到孫女帶回條件這么好的男朋友,兩位老人非常高興,便把省吃儉用的4000元給了他作為見面禮。小文的父母離婚后,其母一直住在湖南,他們又去了湖南,小文的母親給了高金虎5000元見面禮。
讓小文奇怪的是,“楚洋”卻一直不讓她見他的家人。不過,那時候她沒深想,對他的各種借口都信以為真。
見過家人后,小文就經常和高金虎住在一起。隨后,高金虎告訴小文,他辭職了,在馬連道(西城區)附近開了一家“北京丹青地產規劃與設計公司”,自己是公司的總經理、法人代表。
2011年12月的一天,高金虎“上班”回來滿臉愁云,小文小心翼翼地問怎么了。“公司簽了個大單,需要報稅10多萬元,目前賬上還缺37000元。”他問小文能不能幫他搞到這筆錢,10天后還給她。看到小文面露難色,高金虎就說:“當初真應該聽我父親的話,找個有錢的女友!”
小文心里著急,就向爺爺奶奶求援。兩位老人心疼孫女,不想耽誤了孫女的終身大事,便湊了36000元交給她。按小文的想法,這件事情自己辦好了就可以和“楚洋”結婚了。
至于還錢,小文說高金虎確實提過。一天,他說公司的賬款結回來了,兩人一道去了石家莊取錢。到了石家莊,高金虎讓她待在賓館,自己一個人出去了。晚上回來的時候說,對方只給了8200元現金,其余的6萬多元打到一個公司員工的卡上了。
回到北京后,高金虎將小文送回廊坊。“臨走時他還從我身上拿了4000塊錢,說12月底到我家接我,我問他還錢的事,他說還借了朋友的一些錢,快過年了,先把朋友的錢還上再說。”后來小文在配合警方調查時說。
2012年初,小文發現自己懷孕了。然而,聽到這個喜訊的高金虎不僅沒有一絲高興,反而有意疏遠她,每次打電話搪塞幾句就掛斷,后來干脆關機聯系不上了。無奈之下,內心日益焦慮的小文做了人流,把孩子打掉了。
23歲的丁丁與小文有著幾乎相同的遭遇。
丁丁是曲陽某國際商務會館的前臺服務員。2011年8月份,高金虎來此住宿時,認識了丁丁。后來,高金虎約她吃飯,吃飯的時候告訴她,他叫洋洋,也是曲陽人,未婚,在北京開了一家企劃公司,他是公司的法人代表。
隨后,高金虎開始追求丁丁。12月份的一天,丁丁帶他見了家人,兩人的關系基本確定下來。
2012年1月中旬的一天,高金虎說他妹妹的店里資金周轉不開,他的錢都給父母了,讓丁丁先借一點周轉一下。她考慮到兩人關系已經定了下來,就從當地的郵政儲蓄所取了15000塊錢給他,這筆錢后來一分未還。
2月18日,高金虎又跟丁丁借錢,說他的公司被人舉報偷稅漏稅,被稅務局罰款32萬元,還差3萬,讓她先借給他。“當時我已經懷了他的孩子,他說趕緊處理完這事就結婚,我對家人說了,我母親給了我3萬元,我拿到錢后就匯給他了。”丁丁接受調查的時候說,“他說等把事情處理完了就回來商量結婚的事,還說一周后就還我錢,可是第二天我就聯系不上他了。”
反串騙男士,身兼四種身份
與兩位遭遇幾乎相同的受害者相比,26歲的趙俊波的受騙經歷更為曲折。
趙俊波是河南光山人,在光山縣做服裝生意。2011年5月份,高金虎通過QQ在一個網上視頻社區認識了趙俊波。高金虎稱自己名叫“葉貝妮”,之前是做色情表演的,現在在鄭州一家洗浴會所工作,仍從事色情服務。怕趙俊波不相信,高金虎還找了一些類似照片發給他看。
“我討厭以前的墮落生活,想好好生活,跟你好好過日子。”“葉貝妮”對趙俊波說。“我想幫你脫離會所。”趙俊波當即承諾。
2011年6月1日,化身為“葉貝妮”的高金虎說想請趙俊波幫個忙,趙俊波答應了。“葉貝妮”隨即說她們會所具有隱蔽性質,只有會員才能通電話,要成為會員必須先交會費。趙俊波按要求打了800元給她,大約半個小時后,“葉貝妮”又稱那張卡過期了沒收到錢,又給了他一個卡號,他再打800元。
但趙俊波仍然沒有成為會所會員,他問“葉貝妮”怎么回事。“你這個人太容易相信別人,容易被別人騙。”“葉貝妮”稱擔心他加入會所后被里面的會員帶壞,所以就沒讓他加入。
過了幾天,“葉貝妮”稱要開車去看趙俊波。她說自己有一輛紅色的馬自達六,還煞有其事地說了車牌號。高金虎確實“有”一輛車,不過是租來的,至于他跟趙俊波說的車牌號,他后來供述說是根據河南省的車牌號編排方式瞎編的。
“葉貝妮”話鋒一轉,告訴趙俊波自己不能隨便出來,她一出來,管她的人就以為她要跑。“葉貝妮”發給趙俊波一個QQ號,說這是她們會所里管她的大姐的號,她讓趙俊波跟大姐說一聲,就說“葉貝妮”是出來看他,并且說自己是會所會員,這樣大姐就會相信“葉貝妮”確實不是要跑。
這個“大姐”當然是高金虎虛構的人物,也是由他本人扮演的。趙俊波立刻與“大姐”取得聯系,“大姐”說會所管理很嚴格,萬一“葉貝妮”跑了,后果會很嚴重。“大姐”告訴趙俊波:“要是實在想見葉貝妮的話,就交4000塊錢押金。”趙俊波匯錢后,“大姐”讓他先等著,還有一些程序要辦。
趙俊波等了好幾天,不見動靜,就上QQ問“大姐”“葉貝妮”什么時候能去看他,“大姐”說了一聲“葉貝妮不在會所了”就下線了。“大姐”剛下線,“葉貝妮”就跟趙俊波聯系,說她已經開車出來了,但后面有會所的保安跟蹤,她不敢貿然去見他,怕對他不好,緊接著又讓他放心,說她會把保安甩掉。
這時候,“大姐”又上線跟趙俊波聯系說,“葉貝妮”程序沒辦完就跑了,事情很嚴重。“如果都這樣,就沒法管理了。”“大姐”隨即把他拉入一個群聊里,“葉貝妮”和“大姐”正在群里對罵。“當時我就相信了大姐說的是真的。”趙俊波后來說。
隨后,“大姐”告訴趙俊波,“葉貝妮”被抓回來了,她還有三個月的合同沒履行完,私自外出要嚴肅處理。要想不處理她,要交3萬元押金,一個月1萬。如果她在這三個月里正常上班,三個月后就退還押金。
匯完錢幾天后,趙俊波問“大姐”,“葉貝妮”上班怎么樣,服不服從管理。“大姐”說開始還好,沒多久又想跑,被保安發現了,現在會所的經理知道了這件事,說要把她帶到北京關起來,給她注射毒品,讓她想跑也跑不了。看到趙俊波很是著急,“大姐”告訴了他經理的手機號碼,讓他找經理。
所謂“經理”也是高金虎扮演的,他為了與小文和丁丁同時交往,用著好幾個手機號,“經理”的電話號碼只是其中之一。
“經理”的電話無人接聽,趙俊波就給他發短信。對方回復說,他姓李,是這個會所的經理,有什么事直接跟他說。趙俊波將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李經理”一開始說這事沒法解決,然后說要想真解決,就再交3萬元押金,一周后人、錢全部還給他,他也不帶“葉貝妮”去北京了。
一星期后,“李經理”跟趙俊波說,他從北京回鄭州了,是專為處理“葉貝妮”的事來的。他讓趙俊波去洛陽,到時候將錢和“葉貝妮”一并交給他。
趙俊波到了洛陽,可沒能聯系上“李經理”。“出事了。”當天晚上,“大姐”在QQ上聯系他,說因為“葉貝妮”知道很多會所的秘密,“李經理”打算讓“葉貝妮”人先走,押金暫時不退,但“葉貝妮”不愿意,和“李經理”吵起來了,還通過一個認識的刑警把“李經理”抓起來了。現在事情驚動了會所的老板,老板剛把“李經理”接出來。過了一會兒,“李經理”聯系趙俊波:“對不住了,兄弟,沒有幫你把葉貝妮的事情處理好,現在老板知道這事了,我也沒辦法了。”
“李經理”剛說完,就有一個電話打進來說“葉貝妮的事我負責,不用再找老李了”,說完就掛了。趙俊波回過去無人接聽,只得短信聯系。短信中那人自稱會所老板,稱要把“葉貝妮”帶到廣州,剁掉她的三個手指。這個過程中,“大姐”又聯系他,說老板要把“葉貝妮”帶到廣州,她不愿意,情緒很大,要拿刀自殺。“大姐”的話讓趙俊波心急如焚,不停地與老板短信交涉。最后,老板讓趙俊波再交3萬元押金,并承諾一個月后可以與“葉貝妮”通電話,兩個月后可以來會所看她并將她的車開走,三個月后可以將她帶走并退還全部押金。
匯完這筆錢后,趙俊波已經交了3次3萬元押金,但這一切仍然沒有結束。過了一段時間,“李經理”打電話給趙俊波,說“葉貝妮”覺得對不住他,想取自己的錢還給他,又跑出去了,現在老板帶人在外面找。當天晚上,“李經理”告訴趙俊波,老板回來了,“葉貝妮”也找回來了。老板很生氣,雖然趙俊波為這件事已經出了很多錢了,但會所有規定,要保住“葉貝妮”必須再交押金。大約半小時后,老板發信息讓他再交3萬元押金。
這之后,趙俊波反復聯系“李經理”他們會不會按照承諾到時候放人、退還押金,“李經理”告訴他,之前交的押金是125600元,“他的意思是湊個整數”。于是,2011年8月27日,趙俊波按照“李經理”的意思又交了14400萬元錢。
三個月的期限很快就要到了,趙俊波不斷催促放人、退還押金,但對方一直推脫,其間,趙俊波又給了2.5萬元押金。“李經理”對趙俊波說,他也覺得老板不地道,和老板鬧別扭了。老板最后決定押8萬元在會所,讓“李經理”帶著“葉貝妮”和其余的押金一起交給趙俊波。“李經理”說他答應了,但他手頭上還少6000元,讓趙俊波先匯6000塊錢過去。“我當時特別著急,覺得過去這么長時間了,就相信李經理了。”
此外,9月13日,趙俊波還往“葉貝妮”提供的賬戶里打了700元錢。“當時是大姐通過QQ跟我說她和葉貝妮跑出來了,在高速路上車沒油了,讓我打700元錢加油,我相信了她們的話,就打了700元錢。”
趙俊波說,前后他總共匯出去17多萬元,僅僅在8月份的時候,對方以“李經理”的名義還回來了1000元。
受害人偶然相遇揭穿騙局
2012年3月的一天,一個偶然的機會,小文登錄了“楚洋”的QQ。在“楚洋”的QQ群里,小文發現他與一個叫趙俊波的人聯系很多,就問趙俊波是不是“楚洋”的朋友,能不能聯系上他,她說他的兩個號碼現在都聯系不上,還把號碼告訴了趙俊波。
一看到那兩個熟悉的號碼,趙俊波一下子明白了——高金虎是個騙子,楚洋、葉貝妮、會所大姐、李經理、會所老板,都是幌子,“因為那兩個號碼是李經理和會所老板的”。
趙俊波此時回想,第一次匯款時就應該注意到事情的不對勁,他每次匯款的賬戶都是高金虎的,他當時還以為高金虎是會所的財務人員,沒深究。
于是,趙俊波立刻告訴小文,所謂“楚洋”,其實應該叫高金虎,是個騙子。
趙俊波在電話中告訴《方圓》記者,他從一開始就對“葉貝妮”的身份有所懷疑,并且程度越來越深,但是因為好奇,所以一直與她保持聯系,并且一次次地匯錢。當小文跟他聯系的時候,他知道自己的擔憂成真了。
震驚之余的小文也慢慢冷靜下來,開始回憶起一些細節:有一次她發現“楚洋”銀行卡的用戶名是高金虎,“楚洋”解釋說他是做大買賣的,怕賬戶被凍結,所以用的是拜把子兄弟高金虎的身份證;還有一次,她看到“楚洋”的駕駛本也用的是高金虎的名字,“楚洋”說自己的駕駛本因為酒駕被扣了,所以他用高金虎的名字做了一個假的。
記者曾試圖采訪小文,她在電話中說,如今她的生活已慢慢恢復常態,不想再回憶那痛苦的過去。
在“楚洋”的QQ群里,還有一個人也引起了小文的注意,那就是丁丁。她與“楚洋”的聊天內容非常親密,兩人很像是戀人關系。聯系上之后,丁丁果然告訴她,自己和洋洋(楚洋)是戀人關系。于是,小文將她與趙俊波的發現告訴了丁丁。
三人把疑點一一分析,確信高金虎是個騙子,選擇了同時報案。2012年3月11日,高金虎在北京西城某網吧上網時被警方抓獲。
“騙小文和丁丁的錢,都用在租房、租車及日常花銷上了,我租了一輛尼桑,對外說是自己買的。”高金虎交代說,“騙趙俊波,周旋于兩個女孩子之間,花錢的地方太多,我需要錢。”高金虎還說:“我蹲過牢……出來后想抬高自己身份,怕別人看不起我。”
法院經過審理后認定,2010年4月至2012年3月間,高金虎以談戀愛結婚和借款為由,騙取小文39000元;2011年5月至2012年3月間,高金虎虛構“葉貝妮”與會所身份,騙取趙俊波170700元;2011年8月至2012年3月間,高金虎以談戀愛結婚和借款為由,騙取丁丁45000元,共計254700元。
2012年9月13日,西城區法院一審以詐騙罪判處高金虎有期徒刑八年,高金虎沒有上訴。
(本文中的受害人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