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來為救狗埋單

【√】騰訊公司表示，他們并不否認后續還會向小動物協會捐款，但同時強調，后續捐款的前提是，小動物協會要提供已捐款的用款明細

10月28日下午，“京哈高速救狗醫療費糾紛”案二審在北京市第一中級法院宣判。法院駁回了中國小動物保護協會（下稱小動物協會）的上訴請求，維持一審判決。根據判決，小動物協會將支付因救狗而拖欠10家醫院的共計48萬余元醫療費。

自2011年4月15日京哈高速救狗事件發生以來，圍繞這個事件醫療費的紛爭持續了兩年多。當初騰訊公司的承諾、小動物協會的擔保、公益組織以及寵物醫院的救助，在上百只狗產生的高額醫療費面前，演變成一場互相推責的口水仗。當時參與救狗的一些志愿者也不禁反思，那一次的救援行動是否過于沖動了。

這是一場沒有贏家的戰爭。

狗的命運

一切的紛爭，緣起一位名為“安先生”的志愿者。2011年4月14日，安先生和朋友聽說京哈高速常有運狗車經過，而當時國內保護動物呼聲很高，反對吃狗肉的宣傳也很盛，于是他在微博上與其他志愿者取得聯系，稱第二天沒什么事可以去看看。

第二天，安先生果然趕到了京哈高速張家灣收費站附近上演了一場截車事件，一輛載有數百只待宰狗的卡車被攔了下來。此事經志愿者組織通過微博傳播，大批志愿者趕往現場增援。

經現場調查，被截停的運狗車持有真實有效的檢疫運載證明，警方表示，運狗車證照、手續齊全，沒有扣車理由。但志愿者仍提出諸多質疑，拒絕放行。

最終，在警方的協調下，一家名為“樂寵控股”的公司與上善基金會各自出資5.75萬元，將整車440只狗買下。作為民間動物保護組織，小動物協會接收了這批犬只。騰訊公司當天也宣布將出資協助該批犬只的治療、喂養、認領養等工作。

被解救下來的犬只，有些傷情嚴重，不具備收養條件，隨后由救狗志愿者分別送至各處醫院治療。據上善基金會統計，截至2011年6月20日，獲救犬只中，死亡70只，分散在各寵物醫院已治愈的共有約210只，仍在治療中的有100余只。

除了少數完全健康無需醫治的狗以外，三百多只狗被送往醫院救治，這是一筆巨額開銷。據小動物協會的不完全統計，截止2011年11月9日，這批狗在醫院的醫療費、住院費和在基地治療的支出，共計花費了128萬余元。

自接收“4·15”救狗事件的440只狗以來，小動物協會收到了社會多方捐款，其中最大的包括騰訊平臺發起的捐款，共計至少70萬元。即使有了這些捐款，小動物協會也沒能完全付清救狗的醫療費用，共計10家動物醫院的48萬余元治療費，小動物協會無力支付。

今年5月，這10家動物醫院將中國小動物保護協會、騰訊科技（深圳）有限公司告上法庭。最終，北京市海淀區法院一審判決了小動物協會向10家醫院支付剩余治療費用。

誰該為救狗買單

個體戶楊桂霞經營的北京回龍觀城北寵物醫院，在“4·15”事件中，接收了志愿者送來的5條狗。據楊桂霞的說，5條狗的治療費共24800元，小動物協會已向她支付2243元，剩余款項至今沒有結算。

楊桂霞認為，“4·15”狗的所有權歸屬小動物協會，小動物協會首先應對治療費負責。她的理由是小動物協會官網上的一份重要通告。該通告稱：2011年5月8日下午，經義出善款4·15犬的樂寵公司負責人、上善公司負責人和負責善后資金的騰訊有關領導再次認定：4·15犬歸屬于中國小動物保護協會。

楊桂霞還提出，騰訊公司曾向社會公開承諾了對“4·15”狗的治療費負責，所以小動物協會和騰訊公司應該為被救助狗的治療費負責。

記者了解到，其他9家醫院，除了賠償數額不同外，事由和訴訟請求等都一致。

一審、二審過程中，小動物協會均表示對被救狗沒有所有權。小動物協會稱，依據協會的章程，協會參與救狗行動是出于人道主義，協會除了收養救助保護外，對狗的所有權不具有權利。

小動物協會還認為，既然騰訊公司曾公開承諾對“4·15”被救小動物承擔醫療及后續安置費用，那么理應由騰訊公司支付欠下的治療費用，他們在二審上訴書中提出了這個主張。

對于小動物協會的說法，騰訊公司認為，承諾并沒有法律依據。二審開庭當天，騰訊公司表示，他們與小動物協會是捐助關系，在捐助范圍內承擔捐助責任。

騰訊公司表示，他們并不否認后續還會向小動物協會捐款，但該捐款只針對小動物協會，至于捐款之后，小動物協會用于何處，他們會建議優先用于給付拖欠的高速路獲救狗的治療費用。但騰訊公司也強調，后續捐款的前提是，小動物協會要提供已捐款的用款明細。

據小動物協會公布，“4·15”事件發生后，騰訊公司曾捐款50萬元給小動物協會。加上社會各界愛心人士捐款20余萬元，收入總額為70余萬元。小動物協會至今沒有公布捐款的詳細用款明細，也因此遭受質疑。

二審法院認為，小動物協會在“4·15”事件后，組織志愿者將被救犬只送到各寵物醫院進行救治，通過此行為可以認定，小動物協會是被救犬只的管理人，并發出訂立醫治被救犬只服務合同的要約。而寵物醫院接受小動物，應認定為對小動物協會訂立服務合同要約的承諾。據此，小動物協會和寵物醫院之間成立了服務合同，依法當屬有效。故寵物醫院對被救犬只實施醫治所產生的費用，小動物協會應予以支付。因此，原審判決并無不當。

此外，關于騰訊公司是否應承擔連帶責任問題，法院認為，騰訊公司不是治療費糾紛案中訴爭服務合同的當事人，寵物醫院無權在本案中要求騰訊公司承擔連帶責任。不過，小動物協會作為“4·15”事件被救犬只的管理人，可針對騰訊公司的贈與是否成立問題，另行解決。

一場沒有贏家的戰爭

小動物協會介紹，目前所有被救助狗，除了被領養的，還有200多只收養在基地。

今年5月底，小動物協會會長蘆荻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協會目前每月的會費收入只有幾千元甚至更少，但加上“京哈高速的獲救狗”，目前協會基地生活的流浪狗有八九百條，每月光吃就要十多萬元。加上治病、工作人員開支、水電費等，開銷巨大。

據了解，小動物協會流浪狗收留基地的租用合同今年已經到期。按照規劃，目前基地的位置是北京一個濕地公園，所以基地將面臨搬遷。

被救狗的養老問題，將是一筆更大的開銷。小動物協會基地飼養員算過一筆賬，每只一天要吃一斤狗糧，批發價5元1斤，一天需花費1250元購買狗糧，一個月差不多37500元。還有兩個專職飼養員，每人工資大概3000元，一個月總共43500多元，一年大概50萬元?！?·15”被救下來的狗，大的也就兩三歲，小的才幾個月，現在差不多四五歲，至少還有十年壽命，接下來飼養的開銷還有差不多500萬元。

200多只獲救狗今后的命運如何，不得而知。

在過去2年的被救狗醫療費糾紛中，感到委屈的不光是小動物協會。當初，救狗志愿者，買下狗的樂寵公司和上善公司、10家動物醫院，以及騰訊公司等，他們都抱著保護動物之心去推動著對440條狗的救援。最終都被卷進這場紛爭，遭受了各種批評、質疑。

救狗事件已經過去了兩年多，至今，對于那場救狗行動，是對是錯仍舊沒有定論。但反思聲音卻一直存在。

救狗人士一方，最先開始反思的是最初為狗們的后事算賬的志愿者見鵬：我的愛心泛濫是否值得警惕？此類事件能否以更妥善的方式解決？

尋求理性動物保護方式

“4·15”救狗的反思，并未阻擋愛狗人士救狗的熱情。自京哈高速救狗行動以來，類似情景陸續在全國多個地方上演。

僅今年3月份，就連續上演三起動物保護者和狗販的拉鋸戰：3月2日，重慶沙坪壩青木關高速一輛運狗車被重慶小動物協會和愛心人士攔下；3月5日，一輛載有1000多只活狗的貨車，從四川前往廣西途中兩次遇“愛狗人士”舉報攔截；3月7日，在沈陽西站高速公路口發生了一起長達8個小時的“攔車救狗”行動……

事實上，并非每一場“攔車救狗”都以志愿者“付錢贖狗”結局。沈陽救狗失敗了，因為車主有合法的運輸和檢疫手續，運貨司機堅持不妥協。不僅如此，有的志愿者因為在這場救狗行動中造成交通擁堵受到法律懲罰。

那些救援成功的，也幾乎都上演了“4·15”救狗后的尷尬，醫藥費扯皮、狗太多難照料又難以送養等等問題不斷上演。

一些救狗志愿者提出，縱然“攔車救狗”爭議不斷，但此類事件一再發生，更多是出于無奈。由于沒有相關的法律做保障，愛狗人士不知道還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去保護狗。

據了解，在中國大陸地區，目前涉及動物保護的法律法規只有《野生動物保護法》、《陸生野生動物保護實施條例》、《水生野生動物保護實施條例》和《實驗動物管理條例》等，覆蓋面局限于野生動物和實驗動物，并且主要是出于對人類合理利用動物資源的規范，動物福利的立法一直是空缺的。

2009年6月，我國內地首部《中華人民共和國動物保護法（建議稿）》已基本完成，但在2010年的兩會上未獲得通過。2011年1月該法案的修改版《反虐待動物法（專家建議稿）》起草完成，但仍未獲得通過。

相比國內動物保護立法，這些國外經驗或可借鑒。在國外，有關保護動物的立法實踐已有近200年的歷史。據了解，歐洲還出臺過一些國際性動物保護公約，這些公約對各締約國也有相當大的約束作用，如1976年通過的《保護農畜歐洲公約》、1979年制定的《保護屠宰用動物歐洲公約》等。到目前為止，世界上已有100多個國家制定了《禁止虐待動物法》。

據了解，美國是世界上最早制定動物保護法規的國家之一，早在1866年就頒布了《聯邦動物保護法》，對動物的保護及治理做了嚴厲、精致的規矩。此后美國有一系列完備的保護動物的法律，對虐待、遺棄小動物的行為給出詳細的懲罰，輕則罰款、拘留，重則判刑入獄終身監禁。

美國的動物警察人數眾多，而且有相當大的權利，身上隨時帶著手銬，他們可以隨時抓捕虐待、遺棄動物的人。例如前不久美國發生的一起虐狗事件，一個東方面孔的男人在停車場上把一只小狗當玩具甩來甩去，并高高拋起摔下來，直到附近的人看到沖出來制止。但這只小狗已經嚴重受傷，從嘴巴到內臟都有問題。美國動物警察逮捕了那個東方人，并到法庭控告他。最終虐狗人被判兩年徒刑，而且不得保釋。

昆明“攔車救狗”事件

事件回放：

2012年4月19日晚，一輛裝載156籠475只狗的車牌為“桂KA5391”的運狗貨車在昆明郊區被愛狗人士攔截。警方介入后，車主出示了合法的運輸和檢疫證明，但愛狗人士圍堵派出所，不肯放行。對峙近24小時后，在警方的調解下，民間機構“億心流浪動物家園”以6萬元買下了這400多只狗。

這場“4·20狗狗保衛戰”的起因、過程和結果幾乎和2011年4月15日“京哈高速公路攔車救狗事件”一模一樣，連救助行動引發的討論也和一年前如出一轍，很快就演變成救狗人士和反對者之間充滿人身攻擊字眼的罵戰。

后續結果：

4月23日，“億心流浪動物家園”將所救犬只轉移到小哨云南農業職業技術學院內，該機構負責人郭欣介紹，由于在運輸過程中衛生狀況差，部分犬只陸續感染疾病?！叭绻屗械墓范蓟謴徒】?，至少還需要十多萬元”。

5月下旬，云南農業職業技術學院又曝出學院保安打死被救犬只的新聞。據該學院學生說，學校打狗已經持續了很長時間，每到凌晨，保安們就提著棍子四處打狗，在第二天早上學生起床之前偷偷掩埋，據同學們統計，被打死的犬只已近30只。學校還在校園里貼出了禁狗令，稱防止狗咬到人。該校學生還出具了一份名為“畜牧獸醫系與愛心組織關于救助狗狗的進一步工作”的說明，稱有部分犬只在不知原因的情況下被師生動了手術。

沈陽“攔車救狗”事件

事件回放：

2013年3月7日下午2時許，載有186只狗的一輛貨車剛下京沈高速就被等在路口的愛心人士攔下。經吉林市動物檢疫大隊確認，該車輛運輸手續符合相關法律規定，不存在違法行為。盡管如此，愛心人士仍與貨車司機僵持，要求放狗。貨車司機則堅稱自己無權處理。

經警方進一步工作，民警、救狗人士和貨車司機馬師傅達成一致，由民警護送運狗車輛和當事人員，前往沈陽市新民犬置留所暫時看護。在警方的調解下，當天22時40分許，貨車繼續駛往目的地延吉市。雙方相持近8個小時。

后續結果：

此事最終不了了之，2013年3月17日，沈陽警方通過官方微博對外公布了這起事件后來的情況。在犬只被運往目的地的途中，“愛犬志愿者”董某等人無故對運狗貨車多次前行攔截，險些釀成交通事故，并造成嚴重的交通擁堵，致使車輛無法通行。沈陽警方依據治安處罰法，對董某等4人作出了行政拘留處罰。而且鑒于貨車司機馬師傅所運犬手續齊全，合法合規，根據本人要求，3月9日，滯留犬只已經全部交由其本人運回河北原地。

重慶“攔車救狗”事件

事件回放：

2013年3月2日，重慶一家動物保護組織接到消息稱，有一輛廣西牌照的貨車正在往遵義方向行駛，車內疑似裝有盜竊而來的寵物犬。該組織成員隨即開車一路尾隨該車，最終在重慶市崇溪河收費站出口處將其攔截并報警。

這輛車上裝載了千余只品種、大小不一的狗，其中包括金毛、雪拉瑞等寵物犬，一名隨行的成員還在貨車上認出了自己丟失的愛犬。為此，該組織的部分成員與狗販發生沖突，僵持數小時后，該車伺機駛離。當日，重慶、貴州等地百余名網友及愛狗人士獲知此事后，自發前往安穩鎮照顧這些被暫存在操場上的狗。

后續結果：

3月3日，重慶、四川、貴州等地百余名網友及愛狗人士獲知此事后，前往安穩鎮照顧獲救狗。3月5日，重慶市綦江區安穩鎮政府同意將現場的活狗交由重慶市小動物保護協會處理。3月11日，600只被志愿者救下的小狗，由重慶分三批運到成都洛帶青龍鎮的啟明小動物保護中心基地，進行治療救助。

此后，該事件接連曝出負面新聞。志愿者抱怨在救援的幾天里，一批又一批身穿統一制服的各種動物保護機構“志愿者”前來基地。他們下了車，第一件事就是合影留念，志愿者干活，他們大多站在一邊閑看。志愿者還把矛頭指向了策劃這次攔車救狗事件的重慶小動物保護協會，指責他們不專業和別有用心。還有人提出質疑，認為重慶動保協會在利用這些狗斂財?！?·2”攔車救狗事件發生以后，各方愛心人士通過微公益平臺募捐128萬元，用于這些狗的后續安置。然而，這筆錢由于賬目不公開，也成為志愿者質疑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