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在她21歲那年生下我,比母親還小2歲的父親順理成章升級成“小爸爸”。那時,他在村里做會計,對工作很是上心,早出晚歸,對我的到來卻感到驚慌失措。他從來不讓我碰他的賬本,每每我哭鬧時,他也只是以巴掌待我,很少把我抱在懷里哄勸。記憶里,我很少和父親親近。
我一直把他待我不好的原因歸結為重男輕女。而母親總是為他開脫,說父親那時年齡小,還沒有多少責任感。后來,確實如母親所說,到我7歲上學以后,報名、交費以及和老師的溝通,母親從未插過手,倒是父親跑前跑后,忙得腳不沾地,還樂在其中。
可是,我卻不怎么愛搭理他。小時候他對我種種的怠慢,還有我挨過他的無數次巴掌,時不時重現在我的腦海。盡管他極力想關心我,我卻刻意和他保持著距離,以致我們的關系一直不冷不熱。
父親37歲那年,我的小妹來到這個世界上,父親升級為“老爸爸”。中年得女的“老爸爸”樂不可支,似乎要把所有的寵愛全奉獻給這個小丫頭。我在一旁羨慕嫉妒,時不時拿自己出生時的冷遇與小妹的優待相比,心里就會感到委屈和難受。有一次,小妹無緣無故哭泣,我過去吼她,父親立刻大聲指責我,我便和他爭吵起來。我把過去他對我的種種“劣跡”全抖出來,說得他臉一陣發青,他從沒意識到竟然傷自己的女兒這么深。事后,他認真地對我說:“當年,我確實沒作好迎接你的準備,你要不重來一次?我再也不會像先前一樣待你了。”
為這句話,我破涕為笑。此后,父親像變了一個人,時時處處對我呵護備至,以彌補他對我的虧欠。一次,因為某事和父親起了爭執,我氣極之下摔了他心愛的賬本,他揚起的巴掌停在半空,最終也沒有落下來。
父親60歲那年,我因病住院,父親日夜守著我。那天半夜醒來,我發現父親蹲在一角,肩膀一聳一聳的。見了我,他用手掌往臉上一抹,但我還是看見了他的眼淚。
我這才發現,父親真的老了,他已從少不更事的“小爸爸”變成皓首蒼顏的“老爸爸”,我也終于懂得,父親的愛就像一杯陳年老酒,總會越來越濃,越來越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