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的大魔術師

潘采夫

專欄作家，現居英國。

北京的霧霾越來越嚴重了。不過“北京的霧霾”這一說法，透著瞧不起外地人的優越感，實際上最近幾次的空氣污染排行榜，都沒有北京的名字，前10名都進不去，怎好意思以霧霾代言人自居。

今年9月份，全國污染最嚴重的10個城市有邢臺、唐山、石家莊、邯鄲、衡水、保定、廊坊、濟南、天津、鄭州（排名不分先后），其中7個在河北，如全真教的天罡北斗陣，以GDP河北第一的唐山為斗魁，緊緊拱衛著帝都北京。北京的霧霾進不了前10，北京人民應該不太服氣。

霧霾這事算是內政，但風是沒有國界的，最快6個小時，華北地區的霧霾就漂洋過海到了首爾。友邦驚詫了，驚呼是有史上最嚴重的霧霾，他們顯然見識短，看資料，上世紀五十年代倫敦最大的一次霧霾，導致直接和間接失去生命超過1萬人，北京離倫敦還很遠。

若論生存能力和黑色幽默感，咱國人在世界上是拔尖的，調侃霧霾的段子足夠結集出版，如比較有趣的“喂人民服霧”。老外相對比較嬌嫩，缺乏面對死亡放聲大笑的幽默感，翻出《時代》周刊2006年一篇文章，題目為《難以呼吸的北京空氣》，看來7年前的北京已經讓他們失魂落魄，能撐到今天還沒走的，政府應該給他們頒紫心勛章，跟戰斗英雄同一待遇。

壓抑不住對這篇文章的贊嘆，只有多摘錄一點以饗讀者：“先是感到喉嚨后面發癢，但不久以后這個怪物就鋸穿你的胸部。對一些北京居民來說，隨著長城出現紅葉，秋天的進攻是一聲撕心裂肺的干咳，令人不想深呼吸，生怕引起另一輪的痛楚?！薄霸跀抵芨煽群螅业钠拮颖г顾耐纯?，醫生說她咳得太多了，以至于肋骨軟骨撕裂。他說，事實上，她還算幸運的了，沒有發生肋骨碎裂?！鼻锟榷寄芸鹊美吖撬榱?，讓我對外國人的肋骨深表關切。

“首都在理論上還不是中國空氣情況最糟的城市。有些時候，它還排不上中國污染最嚴重的十大城市。此外，世界上污染最嚴重的20座大都市中有15座是中國的?！薄霸撌芯用褚@一事實的最好希望是北京將舉辦2008年奧運會。”“如果最近的中非論壇給該市提供了什么經驗，那就是可能采取強烈的措施趕在奧運會前整頓北京的空氣。在峰會期間，官方不讓50萬輛官方用車上路，并說還有40萬司機已經‘自愿’避免開自己的車上街?？諝馕廴局笖得銖娀貞?，慢慢下降，最后，在峰會的最后一天，它降到世界上其他地方認為是正常的水準。然而，第二天交通恢復正常的混亂，空氣污染指數回到‘不健康’?！?/p>

這位作者一定是個中國通，因為果然如他所料，在2008年奧運期間，北京的天空碧藍如洗，且一直持續到奧運結束。政府很謙虛，常把驅走陰霾的功勞歸到風頭上，但政府才是真正的空氣魔術師。北京的空氣污染不外乎尾氣排放、工廠排污、供冷供暖、建筑揚塵、做菜油煙等等，這些都在魔術師的操控范圍之內。

我的家鄉豫北小城濮陽，城市不大，百姓不富，但名頭不小，曾獲得過國家衛生城、國家園林城、國際花園城市、中國優秀旅游城、中國歷史文化名城、中國最佳文化生態旅游城市等名號，以及首屆中國人居范例獎和迪拜國際改善居住環境良好范例獎。先不管這些榮譽的含金量，反正歷屆政府領導們都很重視，把環境當成命根子，栽花種樹幾年，以求拿下一二榮譽，升個一官半職。那時候小城的空氣好得很。

等該拿的榮譽都拿完了，環境的文章都做完了，前人栽樹后人乘涼，前任吃肉后任不能喝湯，于是領導開始招商引資，化工廠、造紙廠、電池廠先后出現，且污染企業居多，空氣質量明顯不如以前，西風一刮小城竟也有了北京的味道。

空氣和霧霾這個東西雖然難搞，但想治理就一定有辦法，尤其是中國有官方稱之的“體制優勢”。在家鄉小城，領導是魔術師，環境和空氣都是他說了算，就看要GDP還是要環境。同理我相信，大魔術師也能搞定這一切，就看他想要什么。然后才是老百姓需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