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菜的大嫂
一輛板車,載著四季五顏六色新鮮菜蔬,載著一家人的希望,在大街小巷流動。
無心與城管玩古老的游戲。只有流動,才有生機,一如家門前那條小河,四季風泛起粼粼清波。
離開了家園,荒蕪的田野長不出時令菜蔬。每天守著清晨的露珠,守候在通往縣城的路口,那里近郊的菜農擔來了家園的消息,一并購下家園的溫暖。一輛板車,四時常新。
太陽漸漸升高,柔嫩的菜葉開始發蔫,流動在太陽下,沒有遮陽的大傘,沒有停佇的蔭地,心也開始枯焦。走啊,走,只等有心的顧主。
餓了,只喝一口水;渴了,還是一口水。為了哥弟兩人的學費和生活費,為了每月的房租費。忍耐是此刻惟一的作為。
城市的華燈如約綻放,一邊清理一天的收成,一邊緩緩流動,等待那位還在尋找綠色的人,也許是那位耽擱了買菜時間還在焦急張望的家庭主婦。
回到租住的家,小心地把沒有賣出的菜蔬好好收藏,板車上客人挑剩的菜葉、菜幫就是晚餐的菜肴,一家人吃得很香很香。
賣菜的大嫂,推動著一家人綠色的希望,一步一步走在大街小巷。
拾荒的老婦人
在公園,在街巷,在廣場,在垃圾場,拾荒的老婦人撿拾著一點點廢棄的希望。
一片紙,一個塑料杯,一個礦泉水瓶,用鐵鉗輕輕夾起,放進蛇皮口袋里;一顆鐵釘,一截鐵絲,一個易拉罐,丟進背簍里,發出一聲聲清脆的聲響,溫馨而慈祥。
一陣風起來,街上翻卷著片片紙片,老婦人花白的頭發在風中飄飛,蹣跚的腳步追隨紙片,像一只陀螺在飛速地旋轉。抓住了,撲倒了,老人露出孩童般微笑,像抓住了翩翩的蝴蝶翅膀。
賣掉一天的揀拾,老人買了菜和幾個棒棒糖,回到出租屋。放學回家的孫子忙撲上去,摘下奶奶的背簍,吮吸著棒棒糖,仿佛回到在遠方打工的娘的懷抱。心間迷漫著濃濃的乳香。
尋找,母雞一樣刨土、撲騰,哪怕挖掘一點點的希望;揀拾,日復一日挑揀可用的日子。
看守工地的老頭
一幢樓在慢慢長高,建筑工人每天給大樓喂養沙石和水泥,不斷拔高著大樓的筋骨。看守工地的老頭看著建筑材料一天天消瘦,臉上的皺紋在消散。
白日里,缺了腿的磚塊,一截鐵絲,老頭都揀拾在工棚里,年輕的建筑工人總嫌礙手礙腳。老頭在工地逡巡,不厭其煩。
夜晚,喧囂的工地沉沉睡去。勞累了一天的工人沉沉睡去。巨大的白熾燈探照著工地。老頭在工地一遍又一遍巡視。
夜露降了,老人抖索著,哈著雙手,在工地上踏踏舞蹈,嘴里狺狺有聲,是在與暗處的窺視較勁嗎?晃動讓明目張膽失色。
天明,在工地一角,在簡陋的工棚里,守夜的老頭沉沉睡去,泥漿震動棒發出嗡嗡的巨響,卻似一支催眠曲,無法撩開老人枯澀的雙眼。
因為暗處的存在,黑夜和白天互換位置,為了安靜的成長。
工地上看守材料的老頭,一粒晃蕩在城市夜空的寒星。在黎明時分消隱。
擦鞋的下崗女工
習慣操作機械的手,現在停了下來,無所適從。
習慣準點上下班,現在沒有了固定的作息時間,似乎自由。
習慣在月底簽字領取工資,現在沒有地方簽字領取,一片空泛。
在街頭,在城管劃出的區線內,一條凳子一個擦鞋箱子,你擺開手腳,擺開了生活的舞臺。
沒有嬌羞,沒有不安,生活的激流永不停滯,永遠向前。
清洗,上油,打蠟,擦拭,一雙雙沾滿城市煙塵的皮鞋煥發锃亮的生機。
足下生輝,始自精心的呵護。
城市來去匆匆的腳步,是她關注的焦點。來擦鞋,她輕輕招喚,招徠顧客,招徠希望。
不論什么鞋,不論什么污穢,她的眼中只有鞋,祛除污跡,還它清白,她別無選擇。
在等待顧主的時候,她一遍又一遍擦拭著自己的皮鞋,打造無聲的招牌。
足下生輝,要讓更多的人足下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