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草原·情感

一 我的草原在我的夢里凝固成雕塑的樣子，任憑我撫摸、親吻。

夢的腳步，走過甘南草原，走過若爾蓋濕地，走過阿壩草原，最終駐足，開始心的等候和守望。

那時正好秋天，羊肥牛壯，扎西的歌聲分外嘹亮，使我的詩行彷徨、掙扎、迷離。

大概我還渴望做夢。大概我渴望夢里邂逅一個嶄新的草原。

哦，草原，我的愛我的情，為什么我如此癡迷，居然忘記打理博客，居然在QQ圖像的黑暗里執意修煉。

我不想為仙，我亦無法為仙。可是，我的文字時刻飄飄欲仙，我的靈感隨時升天。

我怎么不激動呢？

我又怎么不摯愛呢？

血干了，還有骨頭。我的草原深埋著我的一顆詩心。

二 我開始在夢中的草原上奔跑，去捉那只落在秋天的蝴蝶。仰頭，天空無視我舉著的雙手，撇撇嘴說捉什么蝴蝶，一個人的日子也美，為什么要追趕要捕捉。

我不解，沮喪地喘著氣，想解釋一番，可風阻止了我。

空中傳來飛鳥們的吵鬧，說它們打開季節的門扉，想偷偷看看我戀愛的模樣，卻被我揮舞的臂膀打懵了。

還說為了我，使出渾身解數，也沒有阻擋住一切褪色。我的夢大笑不已，嗔怪天空撒謊，因為有懷念。我的季節春暖花開。

我在我的草原上喂養了詩歌，我在我的草原上讓青草灑脫。超越生命的飛翔和跋涉。

一只試飛的鷹對我耳語，你在離去的路上。

我不信。剛才，就在剛才，還緊握你溫軟的手臂柔媚夢的草原，又怎么離別？

我不信，無法確信，你明明就在我的身旁，就在我的臂彎里。

我試著摸摸我的心，摸出你的背影，在草原上懷念。

懷念比我的影子還長，用傷感打點行裝，給我一個往事的背影，任我哭任我笑任我痛。

就這樣，秋天的草原上，我的守望蹲坐成一棵樹，等候季節泅渡我的靈魂。我匍匐在地的依戀，把我翻轉成一株格?；?，在這個夏天的深處且歌且舞。

我的生命就這樣消融嗎？那支練習許久的歌謠，還不曾開唱，季節怎么就拋棄了呢？懷念那曲春天的鳥鳴，婉轉季節。

已經走了好長的路，文字的腳趾頭無法觸摸大地，而我的草原依舊如初。

——光鮮，艷麗，沉穩。

三 雨，打濕我的草原，此刻我在想念。想念扎西黝黑的臉龐泛著草原的金光，想念他悠悠的牧鞭甩響草原的靜寂，想念一碗青稞酒的醇烈，想念酥油茶的甘醇，也想念格?；ㄩ_的瞬間。

想念甘南。

旱獺和我一樣有些倦怠，靠在洞口的土堆上，如同靠著陽光。

昨夜的雨，牧歌和桑煙停頓了，只剩鷹的目光，啄食我的心事。你是否也和我一樣想念？

我依然把自己想象成一朵格?；ǎ_在草原上，等候扎西嘹亮的歌聲。

秋風起了，我還靜坐，兩個人的世界里，除了我，還有你。

依然是這個秋天，怎么就隔著季節？那只調皮的牦牛還沒有渴飲季節之水，那只搭訕的藏獒還沒有停止狂吠，那匹站立的白馬還沒有結束守望，那個帳篷還沒有打算搬家，那輛摩托車還沒有吼著從集市上趕回。

還有那首草原之戀，剛剛開始給歲月演奏，聽眾怎么剩了我？

沒有開始，怎么就結束了呢？我揚鞭的手還沒有指向牧場。我面對那樣無際的藍，瓦爾登湖的藍，那闋宋詞不會迷失在我的草原。

只是，我的草原突然貧瘠，我的忠貞堅守不了古老村莊的空洞。

為什么扎西的歌聲戛然而止，是否聽著聽著，一切都倦怠了？

歲月的一道痕跡，將我想念的草原劃成兩半，一半是水，一半是火。

四 屬于我的草原，一直靜候我的抵達?？次异o臥成一幅油畫，始終牧歌繚繞，似一幀歲月的書簽，暗示舒緩、溫暖、真實。

發黃的記憶，從油畫一側洇開，一團暗影，掠過草原的秋天，還有那些恍惚的畫面。

我側目，陶醉其中。

多好的一幅油畫，能看見季節纖細的手指，骨節突出，拈著著墨的畫筆找尋那枚扎西饋贈的柳笛。寂靜，安然。

我喜歡這個寂靜的草原，淺淺的呼吸里，羊群和卓瑪踏歌而來，驚擾一株桑煙的牛糞花。

我想換個更嫵媚的姿勢，好讓我的草原愈加豐滿，但我眼神里跌落的失意，被草原的神靈捕捉，恰到好處地落筆，使畫中的我神情慘淡。

我的草原舊了嗎？我的油畫無法著色嗎？我眼眸的那抹綠呢？是否懷舊是個美麗的錯誤？

我仰天而泣。

五 我渴望我是草原上的一縷風，風干草原濕漉漉的心情。

我渴望我是草原上那朵最后的格?；ǎ〉胶锰幍厣⒙洹?/p>

我有許多懷念的理由，我有許多理由懷念。我的懷念擊中一只過路的大雁，并來了一個凝眸的擁吻。隔著云層。我的心感觸了初吻的怦怦直跳。羞怯的目光，在尕海湖邊翩翩起舞。

那個為我背水的姑娘呢？她羞澀的臉龐像一枚葉子，盛開在我的懷念里。

秋天的門檻上，我的懷念打開草原的心門。

你在門外，我在門內。你在巷口，我在巷尾。你在這頭，我在那頭。

像極了詩人的草原。

六 后來的一些日子，我在我的草原邊緣開始試種油菜，還有類似青稞的植物，一望無際的草原上，我要開著收割機，用嘩啦啦的聲響完成一季的收割。

我壓根不理睬草原疼痛的呻吟，只是瘋狂于收割機的幸福微笑。

鄰村的牧場上，珍珠般的羊群，誘惑著我的收割機，想著嘩啦啦的也收割牛羊。

我似乎豐收了，狂攬喜悅，躲在帳篷里等候春天。

雪落的時候，我的詩情開始干癟，我的草原灰塌塌一片。蒼茫的大地上，我疲憊的身影無處找尋一只羊的溫暖，甚至一朵格桑花的回憶。

我的靈魂開始漂泊，我開始遠離我的草原，我的草原開始拒絕我的親近，不知那朵飄在夏天的蒲公英，是否和我一樣想象雪花的潔白？想象草原的廣袤碧野？

原來，草原適合草，適合牛羊，適合牧歌，適合扎西和卓瑪，還適合那些旱獺。

我的草原開始枯萎，而我想象我的守望是草原生命的飛翔，一次比一次飛得高遠。

七 我一直守望著我的草原。

我一直做著鷹的飛翔。

我執拗地認定，我的草原屬于我，草原上的一切為我翩翩起舞。

我孱弱的文字扯著我的靈魂，一直在四季的風口守望。

守望草兒泛綠的時節，守望牧歌響起的那刻，守望桑煙起舞的瞬間，守望牛兒哞哞羊兒咩咩馬兒揚蹄，守望帳篷的歸來，守望冬窩子的煩躁。

在守望里，我的詩歌返青，我的靈感遭遇春雨。在夢的前方，我的草原煥然一新，等候我的前去。

因為，不離不棄，是愛的誓言。

八 我在我的草原上繼續打發日子，寫詩，放牧靈感，描摹記憶。

我最終執拗不過文字，打扮成飛俠，想穿越時空，玩一會心跳。

出發前，特意把相思的唇線描了幾筆，我想我的微笑一定會迷醉草原，我的紅唇一定熱吻草原上的風，我的真愛一定純潔草原上的螞蟻。

我把自己涂抹成相思鳥的飛翔，準備高飛。

草原的上空永遠屬于神鷹，如詩人的詩歌：鷹不能抵達的地方，是神的領地。

我的烈焰紅唇被秋風悄無聲息地改變，沒有絲毫生機。除了沉靜的墨黑。

你悄無聲息地出現，黑著臉，胡子拉碴，頭發滿是草屑，我憐惜地為你去拭滄桑，你一歪頭，躲過我。

我追問緣由，我向神鷹哭訴，向草原喊冤。

你說你喜歡清靜，說喜歡一個人游蕩，說有你自己的草原。

你有千萬個理由選擇，而我只有一個理由守望……

我的草原沉靜如初，任憑我嗓音嘶啞，任憑我的靈感枯萎，任憑我的相思成河，始終沉默著，像極了一位獨行的詩人。

只是在我絕望的時候，我的草原打了個寒噤，盡管驕陽似火，而冷意席卷了我的詩行我的文字，還有我的相思。

我終于被擊垮，在草原上，蜷縮成一個行乞者。我打算流浪，討一碗酥油茶后，和著青稞酒一并下肚，把靈魂架在青稞架上，然后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