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敬璉老師是我們都非常敬仰的一位學者,我是一九八三年到人民大學讀研究生,從那時起就開始讀他的文章、看他的書,我想我們這一代人都有這么一個深刻的記憶。中國改革開放已經有三十年了,吳老師是中國改革開放的一個重要參與者、見證者和思想產品的提供者。看他的書我想從四個方面談我的感想。
第一,理念的問題。中國改革開放三十年來實際上是理念的博弈、爭執,最后以哪一個理念占據支配地位,改革按照這個理念所規定的方向去發展。在這個時候需要有人出來說話。二零一二年以來,我對中國思想界有一些觀察,也寫了一些文章,我注意到中國知識界對改革產生的影響。葛蘭西曾劃分了兩種知識分子,一個是傳統知識分子,一個是有機知識分子,我把有機知識分子概括為專業知識分子。專業知識分子是按照專業的知識出來講話,他們的講話更有效。中國的知識界現在已經形成四個群體,第一個就是經濟學人,經濟學人在中國改革開放過程中不斷講話,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不光是對中央的政策制定,改革路線的確定有影響,對社會民眾也有很大的啟蒙作用。第二個就是法律人,這幾年也做了很多工作,講了不少話,對推動建構中國的法治國家是有重大意義的。第三部分是新聞人、媒體人。第四部分包括歷史學家所承擔的工作。每一個歷史真相的揭示,都是一個意識形態神話的破產。社會對思想的需求還是非常大的。
改革需要代言人,需要意見領袖。包括前一段工商階層像柳傳志出來講話,對這個社會都是有非常好的影響,只有這樣,持續不斷的有來自各個方面的言說,最后會形成中國改革開放的一個正確的理念。
第二,現在大家普遍都焦慮,擔心改革停滯。中國改革開放已經有三十年了,到了現在的階段,我們的轉型任務沒有完成,只是剛剛起步。因此,社會對改革有一個迫切的要求,就是希望執政黨能夠繼續執行小平“南巡”以來所確定的路線,在這個基礎上進一步深化政治體制改革和思想領域方面的改革。對這個改革的要求反映了中國社會轉型時期的最大的訴求,如果說在這個問題上沒有突破,那么我想中國是沒有希望的。
從二零一一年辛亥革命一百周年的紀念活動來看,大家談的一個重要的話題,就是關于改革和革命的選擇問題。有人認為二零一二年有幾個重要的關鍵詞,第一是中國問題,第二是革命,第三是社會轉型。我想關于中國問題也好,革命也好,社會轉型也好,實際上都是改革中所要解決的問題,如果不改革,很可能就有其他方式來取代改革,所以我們必須不斷的講改革,確定一個正確的改革路線。
第三,改革需要有不同的方法,就是改革路徑的選擇問題。目前左、中、右對中國需要改革基本上沒有分歧,但是對于怎么改分歧非常大。吳老師在這本書里對中國模式也有很多批評,我完全贊成他對中國模式的這些批評。現在看來,對改革路徑的選擇還沒有一個確定的方案,“十八大”提出不能走老路,也不能走邪路,但是走什么樣的路呢?人們正拭目以待。正確的路,應該是按照吳老師講的市場化、法治化、民主化來完成社會轉型。
第四,中國發展目標的問題。我不同意說法治和憲政是一個概念,法治和憲政是兩個概念。中國離現代憲政國家還遠,中國的目標,按照我們大多數人的想法,肯定是一個憲政、民主的國家,這是毫無疑問的。對這個問題實際上已經講了三十年,鄧小平在《黨和國家領導制度改革》那篇文章里面沒有明確提出憲政的問題,但是他提出了法制的問題,民主的問題,認為只有通過民主和法制的方式才能解決我們國家領導制度的問題。在他的講話以后提出政治體制改革的概念。因此,我的看法就是,憲政、民主肯定是我們中國轉型的一個方向,是毫無疑問的。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來完成制度轉型,肯定會有一些具體的方式和特點。但是這些具體的特點和方式不能違背社會發展的共同規律,不能違背世界文明的普遍價值。因此,我們現在提出憲政民主這個大的框架,通過學者不斷的詮釋、言說,會越來越普及,越來越深入人心,我相信會成為執政黨的一個既定理念,按照這個理念來設計我們的改革政策,設計改革的路徑,向著一個正確目標發展,這是我們大家可以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