鴿群的聯想

鴿群是淫穢的抑是和平的。我不知道。我是一個最不喜歡窺伺別人私生活的人，這一方面由于我的本性使然：另一方面則由于我很少有那種可以站在“后窗”踮起足尖窺看別人的閑暇。對人既如此。又何況是鴿子！真的，我從未飼養過鴿子，更不熟悉它們的習性，只因大家都將鴿子當作溫馴和平的表征，我也就這樣認定了。君不見美國國會議員中，有人屬老鷹，有人屬鴿子嗎？“鴿派”多半代表政見溫和派，可是，我相信鴿子本身是沒有政見的，因為它們不像蜜蜂或螞蟻是過團體生活的，雖然它們也常三五成群散步在屋脊，那由于碰巧它們被同一位主人所飼養而已。每當它們從置放在高高屋頂上的鴿籠飛出，突然一哄而散，各自飛向它們自己的天空邀游，不久再飛回來——飛回那飼養它們的主人為它們安頓的窩。

我也曾從電影或畫報上，看到比這多得多的鴿群，落在一幢高大建筑物前的廣場上，當游人走過廣場時也就等于通過鴿群中心。那里的鴿子好像半點兒都不回避人——這景象頗讓人難以置信，直到有一天，我親自到了西歐幾座城市，才深信那人、鴿和平相處的景象是千真萬確的。記得有一次是在米蘭，當我們一行正站在那最古老的“多摩大教堂”的廣場上。欣賞這大教堂無盡的莊嚴和榮美時，鴿子們竟然從教堂的四方陸續地飛落下采，落在我們的前前后后。宛如降落的雨點，不一會兒就濃密了起來。它們成群地踱著細碎的步子，在你腳邊咕咕咕咕，于是你整個置身在一片深灰色的鴿群中。猶記得那天我穿了一套深淺紫色交錯的碎花衣褲。在異國薄暮的陽光下，友人為我照了一張像，沖洗出來后。我和鴿子竟像是穿了同一色調的衣服，加上背后那鴿灰色的天空，于是鴿子與我以及天空竟都溶化在同一色澤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