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關系正在步入一個歷史性的轉折期。這個轉折期的突出標志是中國正在一步步地邁向世界第二大國的臺階,而美國卻越來越顯示出對這個世界“領導乏力”的跡象。對比1972年中美和解和1989年世界風云變幻時期的中美關系,21世紀以來中美關系之間的力量對比發生了重大變化,中美關系所涵蓋的內容和復雜性也遠遠超出了人們的預期。中美之間更為深入的經貿和人員交流并沒有在實質上消解兩國之間一直存在的戰略互疑,相反卻在一步步地加深。這不僅在于中美之間在政治體制、價值觀念和文化傳承方面存在著巨大的差異,還在于中美之間力量對比變化的速度太快了,兩國領導人和公眾都還沒有做好必要的思想準備。
在這樣一種形勢下,中美關系中不時出現“漂流狀態”就是一種自然和必然現象了。特別是由于美國每四年一次的總統選舉和可能的政黨輪替,使其對華政策難以保持長期穩定,經常被美國國內的政治議程所左右。這也迫使中國領導人和戰略家不得不花費相當的精力去揣測美國總統和國會的意圖,去厘清哪些是美國基于大戰略的考量?哪些是美國國內政治爭斗的產物?這種情形進一步加劇了中美關系的不確定性。中美首腦的正式和非正式會晤都是避免中美關系處于“漂流狀態”的重要手段,這種措施同時還應該包括進一步加強和深化中美關系運行中的體制化或機制化成分。
那么,如何定義當前正處于轉折時期的中美關系,就成了我們對美政策的出發點。在這方面,我們一定要拋棄任何一廂情愿的想法,認清美國政治體制的價值觀導向和美國公眾、媒體和領導人對中國的基本態度,在定義中美關系時保持清醒的頭腦。中美可以在某些領域或某個問題上構建伙伴關系,但不可能成為全方位的或實質意義上的伙伴關系。在國際關系史上,大國博弈、兩霸爭雄都曾經多次上演,包括美蘇冷戰,但都難以和當今的中美關系相類比。中美兩國規模之大、差異之大、依存之深、疑慮之深,使中美關系成為世界歷史上的特例,也使中美關系成為最難按照既有國際關系知識體系定義的雙邊關系。
在競爭和共存之間尋求一種戰略的平衡,是對中美兩國政治家重塑一種新型大國關系的政治智慧的考驗。中國在制定對美長期戰略的過程中不應該忽略這樣兩個基本點:一是隨著全球化的深入發展,20世紀世界秩序的基礎正在瓦解,不僅大國之間的力量對比正在發生變化,而且構成當今世界各民族國家的社會基礎也在重組之中,整個世界正在步入一個動蕩的年代。中國需要重新定義這個世界,因而也需要重新定義中國與世界、與其他國家的關系。未來中美關系良性運轉的基礎是在推動全球經濟、政治和安全秩序的歷史性轉變中形成新的有別于各自與其他國家的伙伴關系。在這方面,中美兩國具備相應的基礎。第二,中美競爭的實質,歸根結底是兩個國家哪一個更能適應整個世界的轉換,哪一個在現有的基礎上更能應對健康發展的挑戰。我們只有對自己所選擇的道路堅定、執著,才能夠在一個更加平等的心理基礎上與美國展開競爭、尋求合作,才能持續推動中美實力的逆轉。回顧歷史,沒有一個大國能夠在一個已經固化的世界秩序和社會形態中實現崛起。整個世界正在重新洗牌。西方的模式正在失去往日的光環,不僅因為西方社會的發展面臨諸多問題,更因為在一個世界每個角落、每個國家都已經卷入經濟全球化的條件下,西方的經濟與社會發展模式難以為非西方的國家所復制,人類所面臨的環境和資源條件也承擔不起。由此,中國社會的健康發展是推動中美關系健康發展和構建有利于中國的新型大國關系的基本前提。
(作者為吉林大學國際關系研究所所長、教授、博導)
責編/劉建 袁靜 美編/李祥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