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美國反腐二三事

弗吉尼亞州長的禮品丑聞

住在弗吉尼亞十幾年了，一直訂著當地的一份報紙Daily Press（《每日快訊》。2013年的夏天，《每日快訊》的熱浪一波一波地灼燒著現任州長，7月31日的頭版頭條以四分之三的版面刊登州長麥克唐尼爾的禮品丑聞。報紙以醒目的大標題示眾：MCDONNELL TO RETURN ROLEX，OTHER GIFTS（《麥克唐尼爾退回羅萊克斯及其它禮品》）。大標題下是大幅圖畫，羅萊克斯手表六千五百美元，女兒訂婚一萬美元，婚禮宴席一萬五千美元，購物一萬五千元，總共四萬五千美元。

報道說，州長坦言，他和他的家人會退還所有的禮品，這些禮品是別人捐贈的，他還誠懇地說，希望重獲弗吉尼亞人民的信任。贈送禮品的是星技術公司的總裁，叫喬尼·威廉士，這位總裁先生也被調查，除了可計算的財錢外，他還提供了個人和生意上的貸款。州長說他已經償還十二萬美元的私人和公司貸款，他的女兒也已經把婚禮的禮品退回給了威廉士，并一再強調，他會退還所有的東西。州長與星技術公司總裁威廉士的關系已被FBI（美國聯邦調查局）調查。州長還說，他沒有匯報他的家庭成員接受禮品，是因為他認為這并沒有違反法律，但他理解弗吉尼亞人民的想法。

報道還引用本州威廉瑪麗大學的政治科學教授約翰麥克基諾的話，“贏回弗吉尼亞人民的信任是不可能的，就像一艘船已經離岸，州長已經無法回到原來的位置。這是一個無法再贏的局面（no-winsituation）”。

8月14日，《每日快訊》又是頭版頭條：《州長出訪，依然被禮品丑聞纏身》。州長在Chesapeake（查斯匹克）港口宣布與中國達成大豆出口協議時，媒體依然不放過向他進攻的機會。州長興致勃勃地說道，因為政策的正確，所以成功開啟出口大豆到中國的業務。媒體在肯定他成績的同時，還不忘戳一下他的傷痕：“這一億美元的出口合同，是他在州長位置上最后的成功，然而關于禮品丑聞依然是一片烏云，籠罩在他行將結束任期時候。”

州長同天表示道歉。他說，一個有錢的競選捐贈者給了他女兒high-dollar gifts（巨額禮品），還給州長和他妹妹合作經營的房地產公司貸款十幾萬元。州長再次表示，禮品和貸款的錢已經退回和退還。

當天的《每日快訊》還登載一篇報道：《法律團隊說，州長已退回所有禮品》。報道稱，州長的私人法律團隊證實，州長在8月13日星期二已退回全部實體禮品。州長說，他已經償還十二萬美元的貸款給威廉士，她的兩個女兒也已經退回她們所收到的全部禮品。報道還說，州長面臨本州和聯邦的調查，因禮品有關的問題及與星技術公司總裁的關系。州長一再道歉，因禮品丑聞帶給本州的難堪和傷害。

禮品金額六萬五千美元，貸款十二萬，數字似乎并不驚人，但在美國已不是小事。不僅州長的名譽受到極大打擊，而且一旦有了本州和聯邦調查的結果和結論，還不知州長先生將面臨怎樣的結果，弗吉尼亞的民眾等待著最后的結論。美國的政府官員必須遵守嚴格的法律和制度，稍有出軌，必揪無疑。

資料顯示，在美國，作為一項原則，不允許政府官員在自己任職期間，為政府以外的任何人工作。美國刑法禁止任何政府官員為其公務活動接受他人給予的任何工資、饋贈或其他額外收入，違者可處以一萬美元以下罰金，可以單處或并處兩年以下有期徒刑（美國刑法第十八篇第二百零三、二百零五、二百零七節）。

美國1989年修訂的《道德改革法》規定，總統、副總統、國會議員、政府高級官員以及聯邦法官等一萬五千名官員須在任職前報告并公開自己以及配偶的財務狀況，包括收入、個人財產等，以后須按月申報。申報資料向公眾公開，公眾有權要求查閱。對申報資料的審查，主要由各部門道德監督官員進行。如果報告人有違反道德的行為，部門道德官員將對報告人提出忠告，嚴重者必須辭職或調職。美國的《有組織的勒索、賄賂和貪污法》規定：聯邦司法機關不僅可以起訴超過訴訟時效和被告人被法院宣告無罪的腐敗案件，還可以起訴應由地方起訴的腐敗案件。該法還賦予執法機關調查腐敗犯罪的特權，即可使用竊聽和其他電子監控手段進行辦案。

2002年，聯邦道德規范局對以前頒布的法規和實施細則進行了集中編撰，于10月2日公布了《行政官員道德行為準則》。該規則囊括了以前的從政道德法規并進行改進，對公職人員的行為作了很詳細的規定，包括對政府官員的十四項基本要求，涉及外界贈送禮物、彼此間贈送禮物、利益沖突、公正執法、為親屬就業的考量，以及濫用職權和外出活動等等。例如對演講費、講課費和出版費做了限制性規定；收受的禮物價值不得超過二十美元；對公職人員在行使公共權力、進行社會管理、提供公共服務等活動的過程中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以及應該怎么做，如果違反規定會受到什么懲罰等等都作了嚴格規定，具有較強的針對性和可操作性。

《行政官員道德行為準則》對美國公務員來說，就像一個嚴嚴實實的籠子，把他們和權力一起趕進了籠子。

因十八名女性控告性騷擾，圣地亞哥市長辭職

無獨有偶，東海岸輿論指向弗吉尼亞州長時，西海岸媒體正抓住圣地亞哥市長鮑勃·菲爾納（Bob Filner）性騷擾丑聞窮追猛打。圣地亞哥市長菲爾納自7月以來，接連不斷受到性騷擾指控。全美各大電視臺幾乎隔天就要展現一下他的頭像，媒體每天計算著被他性騷擾女性上升的數字，連篇累牘報道他的負面新聞。

自從性丑聞曝光后，加州參議員芭芭拉等要求菲爾納引咎辭職。指控菲爾納性騷擾的女性人數達十八人，這些女性稱菲爾納對她們襲胸、襲臀、強吻和其他不當接觸，其中許多是發生于他在國會任職的五年間，菲爾納是在2012年當選為圣地亞哥市長。

菲爾納性騷擾曝光后，他的幕僚長辭職，圣地亞哥市的民主黨人投票要求他辭職，他的未婚妻也離他而去。七十歲的菲爾納終于承認他的行為不當，說他未能完全尊重與他一起工作的女性，時常冒犯她們。

7月22日菲爾納被一名前雇員起訴性騷擾。那名市長前新聞秘書麥考邁克·杰克遜（Irene McCormack Jackson）指控七十歲的菲爾納要她“脫光”并吻他。律師奧萊德（Gloria Allred）7月22日在新聞發布會上向媒體和公眾介紹麥考邁克·杰克遜，麥考邁克·杰克遜是菲爾納性丑聞曝光十多天后第一個出來指控他的人。她向圣地亞哥最高法院遞交的十一頁起訴書稱，菲爾納有一次用胳膊套住她的脖子，建議他們結婚。麥考邁克·杰克遜還引用菲爾納上個月在另一場合的話：“你什么時候脫光？過來親親我。”起訴書中說，她當時告訴他應當離開。麥考邁克·杰克遜說，過去六個月是自己整個工作期間最糟糕的時候。“我必須在市長菲爾納把婦女當做性目標和愚蠢白癡的氣氛中工作。我看到他把手放在多名婦女他不應當放手的部位上”。麥考邁克·杰克遜今年1月得到菲爾納的聘用，但6月辭去市長女發言人的職務，目前是市政府另一部門的通訊主任。

杰克遜補充說：“他不適合擔任我們這個偉大城市的市長。”據美聯社報道，杰克遜在她的訴狀中提供了某些令人悚然的細節，這使得她成為第一個公開確認受到菲爾納性騷擾的人。根據這份遞交給圣地亞哥高等法院的訴狀披露，杰克遜在6月辭職，之前她曾經看到圣地亞哥市長與他的代理幕僚長瓊斯發生了激烈的意見交換。在這次會議上，瓊斯對他的老板說，他需要接受“極端的治療”。據悉，瓊斯對菲爾納說：“你對待婦女的方式太可怕，你的做法甚至可能是非法的，你需要改變你的作風。”

圣地亞哥警察局為此專門設立投訴市長性騷擾熱線。當地的一個快餐店貼出告示，表示他們不歡迎市長來就餐，因為他性騷擾婦女，不尊重婦女。市長拖了幾天后表態，承認對女雇員有不適當的行為，但暗示不會辭職。根據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報道，一位名為戴安娜·約克（Dianne York）女商人稱，在三個月之前的一次會議后，菲爾納借助照相機會把手搭在她的臀部上。被市長性騷擾女性的數字在不斷增加，菲爾納每天幾乎都會在電視里被曝光。人們對他輕浮的作風、不檢點的言行失去信心，并且表示厭惡。一個不尊重女性、作風不正的人怎能當領導？

8月23日下午，美國加州圣地亞哥議會經過閉門投票，同意市長菲爾納辭職，并且辭職將于8月30日生效。報道說，自今年7月以來，共有十八名女性公開指控市長對其進行性騷擾。據當地媒體報道，在第十八名女性對菲爾納提出指控后，市政府決定與市長討論調解協議。根據協議，菲爾納以辭職交換市府協助支付法律訴訟費用。

在議會宣布菲爾納的辭職決議后，他說“我對此深表歉意”。即便對自己行為已經做出道歉，菲爾納依然聲稱“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進行過性騷擾”。

圣地安哥人民終于把腐敗市長拉下馬了。

權力導致腐敗，絕對權力導致絕對腐敗。美國人深明此理。據2012年12月的一份統計數字顯示，在美國有百分之七十七的成年人為基督徒。大多數美國人相信基督教的原罪說：人之初，性本惡。相比中國人的“人之初，性本善”的說法，西方人對人性的看法更實際。他們不相信政府官員會自覺為“人民服務”，始終用警覺的眼睛盯著他們。所謂“防微杜漸”，美國人層層設防，預防在先，設想到可能產生的種種情況，先制定一整套的法律法規，狠狠地把權力關進法律的籠子。美國的聯邦雇員隊伍龐大，將郵遞員計算在內有二百六十五萬之眾，但發生的賄賂案件卻相對較少。這首先歸功于美國法律的嚴密嚴厲；其次是媒體的公正強大，再則是公民的自覺監督自衛意識和行為，他們不僅過問還要監督。“把權力關進籠子”，這籠子外面，第一道圍墻是政府的反腐機構；第二道圍墻是媒體，記者們一個個端著照相機，看見有人把手伸出籠子，馬上咔嚓咔嚓照個不停；第三道圍墻是大眾，他們監督你，不守規矩、不稱職，可以罷免你，要想逃脫籠子和再翻圍墻，難。

日常生活中接觸的美國人，聽他們談政府官員，批評的多，表揚的少。對官員低頭哈腰的更少見，公民一個個都比官員牛。當面責問、針鋒相對是電視中常見的畫面，用他們的話說，他們用我們納稅人的錢，就要為我們好好工作。那理直氣壯的樣子真讓人覺得，我們是老板，而官員是拿我們錢的雇員。

美國的行政問責制：選民可罷免犯錯官員

選民問責美國憲政制度的一個重要原則，就是政府為它所有的行為向公眾負責。美國憲法規定，選民們如果對政府官員的行為不滿意，可以采取行動讓他們下臺，可以對官員進行問訊和罷免。罷免已成為美國代議制政府在地方一級不可或缺的補充工具。罷免更多地依靠公民與社會對公共權力及公共官員進行的更為嚴密的監督和制約，為選民提供了更廣泛的政治參與機會。大多數州及地方政府的罷免程序可分為三個環節：第一，提出罷免申請；第二，征集支持者簽名；第三，罷免選舉。.

生活中，常常會收到電子郵件，征集支持者簽名，要求罷免某政府官員，也偶爾會遇到上門請求簽名的。美國人自主自衛的意識確實很強。

美國建國之初就設計了相輔相成又相互制約制度，加之美國和西方社會遇到重大問題時的獨立調查，新聞媒體的獨立，無所畏懼的戰斗姿態，以及人民的積極監督參與，無疑這些強大的正能量一齊抵擋著社會的腐敗勢力，為美國的社會廉潔作出大貢獻。美國人民的經驗給我們防腐反腐提供了有益的啟示，也提供了很多借鑒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