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系統功能語言學角度看《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的漢英及物性特征

賈偉文

(河南大學 外語學院，河南 開封 475001)

系統功能學派認為，語言是人類社會的產物，語言之所以發展到現有的形式，完全是由它所承擔的功能造成的。作為一種語言學理論, 系統功能語言學的目的之一是“為語篇分析提供一個理論框架, 這個理論框架可用來分析語言中任何口頭語篇或書面語篇、任何單語或雙語(或更多語碼混合的語篇)。”[1]60因此，目前許多翻譯學家運用功能語法進行翻譯評論，幫助我們從新的視角對一些翻譯問題進行重新審視。尤其是系統功能語法中的及物性理論對我們進行困難的古詩英譯有重要的指導作用。

一、Halliday的及物性理論

Halliday認為語言的性質決定人們對語言的要求，即語言所必須完成的功能。因此，語言在社會活動中起著各種各樣的作用。根據Halliday的系統功能語言學，語言有三種純理論功能: 概念功能( ideational function )、人際功能(interpersonal function)、語篇功能(textual function)[2]75。而概念功能指的是語言對人們在現實世界( 包括內心世界) 中的各種經歷的表達，也就是反映客觀世界和主觀世界中所發生的事、所牽涉的人和物以及與之有關的時間、地點等環境因素。概念功能在語言系統中主要是通過“及物性”系統得到體現的。

及物性是一個語義系統，其作用是把人們在現實世界中的所見所聞、所作所為分成若干種“過程”，即將經驗通過語法進行范疇化，并指明與各種過程有關的“參與者”和“環境成分”[3]5。根據及物性系統，人類的經驗可以分為六種不同的過程。

(一)物質過程( Material process)

表示做某件事的過程，常用動態動詞有build, break 等。該過程通常有兩個參與者(participant)，即動作者(Actor)和目標(Goal)。通常動作者都是由人充當的，無生命的詞充當目標；而有時無生命、抽象的詞也可以充當主語，人則成為了目標。如：He(Actor)is planting(Process)trees(Goal)in the garden(circumstance).

(二)心理過程( Mental process)

是表示“感覺”、“反應”和“認知”等心理活動的過程。常見感覺動詞see、look 等；反應動詞like, please 等；以及認知動詞know, believe、convince 等。心理過程包括兩個參與者，一個是心理活動的主體，即感覺者(Senser)，另一個是客體，即被感知的現象(Phenomenon)。如:She(Senser)likes(process)the gift(Phenomenon).

(三)關系過程( Relational process)

指的是反映事物之間處于何種關系的過程，可分為“歸屬” (attributive)和“識別” (identifying)兩大類。常見動詞包括is, have, be, become, represent, signify 等。如：Carlos(carrier)is(attributive) a cat(attribute). This(identified)used to be(identifying)our house(identifier).

(四)行為過程( Behavioral process)

指的是諸如呼吸、咳嗽、嘆息、做夢、哭笑等生理活動過程。常見動詞包括breathe, cough, dream, cry, laugh 等。行為過程一般只有一個參與者即“行為者”(Behaver)，而且行為者一般是人。這一點與心理過程相似，與物質過程不同。如：She(Behaver) looks around(behavior process)desperately(circumstance).

(五)言語過程( Verbal process)

指的是通過講話交流信息的過程，一般包括講話者(Sayer)，受話者(Receiver),講話內容(Verbiage)以及言語過程(verbal process)。其中“講話者”并不一定是人。常用動詞有say, tell, talk, praise, boast 等。如：I(Sayer) described(verbal process) to her(Receiver)what had happened (verbiage).

(六)存在過程( Existential process)

是表示有某物存在的過程，常用詞有be, exist 和arise 等。在每個存在過程中，都必須有一個存在物(existent)。如：There is(existential process)a river(existent).

這六種過程將人們的動作具體化、系統化，讓我們能夠更清楚地理解每個句子的各個成分和含義，對語篇理解有很大幫助。

二、詩的及物性分析

(一)對《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原文的分析

原文略。

《水調歌頭》中的六個過程分類統計表

本詞是中秋望月懷人之作，表達了蘇軾對胞弟蘇轍的無限懷念。詞人運用形象描繪手法，勾勒出一種皓月當空、美人千里、孤高曠遠的境界氛圍，使自己遺世獨立的意緒和往昔的神話傳說融合一處，在月的陰晴圓缺當中，滲進濃厚的哲學意味，可以說是一首將自然和社會高度契合的感喟作品。

詞的上片主要抒發詞人由超塵出世到熱愛人生的思想活動以及對政治的感慨。首句是一個存在過程，通過存在的景物描寫直接把讀者帶入到一片迷惘的情思之中，抒發內心的寂寞和惆悵。緊接著一個言語過程，詞人對月設問，顯露出率真的性情，也隱藏著內心對人生的痛惜和傷悲。第三句是一個心理過程，詞人情感流暢，思緒飄向那縹緲的天宇，表面好像是贊美明月，其實字里行間抒發了自己對當今朝廷是何狀態卻不得而知的遺憾。此句對明月永恒的感悟以及對天上宮闕美好的想象，帶出了第四句的又一心理過程，委婉地體現出詞人微妙復雜的矛盾心理，即在艷羨仙人生活的同時又對天上美好生活的真實性表示懷疑。上片最后一句則是本詞中唯一一個行為過程，相比與自己在天上的清影起舞還不如留在人間，反映出現實與幻想的摩擦，也隱射了蘇軾矛盾在“出世”與“入世”間的復雜心態。

下片也是四句，由中秋的圓月聯想到人間的離別。首句是物質過程，連用“轉”、“低”、“照”三個動詞描寫月光的流動，最后移落到長夜無眠的人身上，似乎思念的苦總會在月光的映襯下顯得越發深切。于是引出了下一句對明月的質問，此句包括存在和關系兩個過程，“不應有恨”卻恨在其中，增添人們“月圓而人未圓”的悵恨。詞的第三句同樣是存在過程，人的一生中有歡樂必有悲苦，有團聚必有離別，就好比月亮也會遭遇到陰晴圓缺。通過對這些存在物的描寫，詞人找到了自我寬解的路徑，表現出詞人開朗的性格和曠達的處事態度。最后一句的心理過程，詞人寄情于明月，傾訴良好的祝愿。

(二)對許淵沖英譯《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的分析

PreludetoWaterMelody

On the night of the mid-Autumn Festival of 1976.Idrand happily till dawn and wrote this in my cups while thinking of my brother.

How long will the full moon appear? (existential process)

Wine cup in hand, I ask the sky. (verbal process)

I do not know what time of the year it would be tonight in the palace on high. (mental process)

Riding the wind, there I would fly, (material process)

Yet I’m afraid the crystalline palace would be too high and cold for me. (mental process)

I rise and dance, with my shadow I play. (behavioral process)

On high as on earth, would it be as gay? (relational process)

The moon goes round the mansions red

Through gauze-draped window soft to shed

Her light upon the sleepless bed. (material process)

Why then when people part, is the oft full and bright? (relational process)

Men have sorrow and joy; (relational process)

they part or meet again; (material process)

The moon is bright or dim and she may wax or wane. (relational process)

There has been nothing perfect since the olden days. (existential process)

So let us wish that man will live long as he can! (mental process)

Though miles apart, we’ll share the beauty she displays. (material process)

《水調歌頭》譯文中的六個過程分類統計表

原詞的上片是四句，有五個過程。由于英漢兩種語言句法和結構的不同，英譯文共包括7個句子，分7個過程。譯文的前三句對照原詞的前兩句分別使用了存在過程，言語過程和心理過程，形式和意境上都與原詞相吻合，譜寫出詞人內心的寂寥悲戚。第四、五句譯文是原詞的第三句，使用了物質和心理兩個過程，不僅表現出原文中詞人希望擺脫現實而獲得自由的夢想，又突出了擺脫的方式，即“riding the wind”。最后兩句譯文用了一個行為過程和一個關系過程，遺憾的是并未翻譯出原詞中“弄清影”的意境；并且原文中詞人認為天上雖有瓊樓玉宇也難比人間的幸福美好，而譯文中卻把天上和人間等同起來，沒有突出詞人對平凡人間的留戀。

原詞的下片有4句，被翻譯成7句，由原詞的5個過程變成8個過程。首句的譯文與原詞相照應，是物質過程，原詞中省略了Actor，簡潔生動，譯文中則把月亮作為Actor，雖然比較明了，但少了原詞中暗含的那種憂傷的韻味。接下來一句譯文中使用了關系過程，雖簡單的表述了詞人埋怨明月總是在人們離別的時候才圓的情緒，卻未把那種“不應有恨”卻恨在其中的糾結表達出來。原詞下片的第三句是整首詞的重心所在，譯文中不僅使用了存在過程，還有物質過程和關系過程，正如前面所說的中英文的句法和結構不同，原詞中簡潔的兩個句子在譯文中則分別譯為兩個分句，非常直接，讀起來卻略顯蒼白。譯文的最后一句不僅使用了心理過程道出詞人在經歷過心靈的長征之后所收獲的果實，還有一個物質過程，強調了原詞中“共”的內涵，惟愿兄弟倆彼此珍重，在遠別的時光里共賞中秋美好的月色。

三、結語

本文以Halliday系統功能語法的及物性理論指導，分析了《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一詩中英版本的及物性，并通過比較原文和譯文的及物性來評析譯文。從分析中發現，人們通過采用各種過程來表達他們對世界，包括對現實世界和內心世界的看法，因而對這些過程的理解和闡釋可以幫助更好地理解語篇的意義和功能。在翻譯實踐中，尤其是從事意蘊深刻的詩歌、詞的翻譯時，準確地把握住原文的及物性特征是很重要的。由此可見，

如何將古詩翻譯的傳神，兼具音律、形式和意義的美感，還需要我們不懈地努力和探索。

[1] 黃國文. 翻譯研究的語言學探索[M].上海: 上海外語教育社,2006.

[2] 胡壯麟, 朱永生, 張德祿，李戰子. 系統功能語言學概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9.

[3] 黃國文. 功能語言學分析對翻譯研究的啟示：《清明》英譯文的經驗功能分析[J].外語與外語教學，2002，15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