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提“克己復禮”

文/丁錫滿 解放日報社原總編

今年春節，我發給親友的賀年短信是一首詩：“新換桃符接大年，銀雕玉砌景無邊。東風習習驅霾霧，一片春光在眼前。”表達了我對時局的喜悅。黨的十八大以來，新一屆中央領導的新政得到了群眾普遍的好評。尤其是反腐措施，更是大得人心。從2012年11月至今，僅僅四個月當中，中央關于反腐的表態，就有六次，而且不是泛泛而談，而是措詞嚴厲，斬釘截鐵，提出當前要以治標為主。所謂治標，就是說，只要暴露出來，就要打擊。看來，那些做過虧心事的腐敗分子要心情不定、坐臥不寧了。據統計，十八大以后，至少有二十七名廳級以上官員落馬或被免職，其中還有四川省委副書記李春城、湖北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吳永久等兩位副省級大員。反腐力度大起來了，步子緊起來了，本來是令人高興的事，但是我們高興不起來，只能“長哭當歌”！腐敗分子那么多，有什么好高興的！只有揪心。

現在的腐敗分子有個共同點，都是高學歷、年輕化。別說省部廳局，選的都是本科生、研究生、碩士生，就是小小村官，也有很多大學生。為什么這些人學問那么好，知識那么多，應該知書達理，反而道德敗壞呢？這有兩個原因：一是全社會道德山崩、社會風氣霧霾嚴重，環境污濁，免疫力低、抵抗力差的人容易感染病毒，成了“先腐分子”；二是現在選的治國治政人才，比較側重經濟管理，傳統文化淺薄，很少受到中華民族優秀傳統道德的熏陶。在家里，父母只希望他出人頭地，不像從前的書香門第，從小就教子女《三字經》、《弟子規》、《朱子家訓》，教育子女若要做事，先要做人。在學校，老師只追求升學率，填鴨式地向學生灌輸應試知識，不注重德育，“又紅又專”不提了，造成學生專而不紅。在社會，銅臭就像北京地區的霧霾，彌漫著每一立方米的空間。青年人走上工作崗位，一心只想賺錢，工資要高，工作要輕，渾渾噩噩，胸無大志。報上寫的，電視放的，除了官話套話空話，無非教人如何賺錢。官話套話造就了一批偽君子，“以錢為米”培育出一批孔方兄。連以高臺教化為己任的所謂明星大腕，都貪婪成性到了恬不知恥的地步。在這樣的空氣、這樣的環境中生活，如果掌握了權力，要他不腐敗也難。

我不是《紅樓夢》里的焦大，不是《家》中的高老太爺，我不是戀舊的遺老，我是新時代的歌德派。但是我的確有一些懷舊，懷念上個世紀50年代、60年代、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社會風氣。我感到，如今八十歲左右的我那個時代的干部，那個時代的文化人和藝術家，絕大多數是正人君子，是我所敬重的。至少，大家都有三個心：對工作的社會責任心，對不良道德的羞恥心，對違法犯罪的畏懼心。有這三心在約束自己，就不敢胡作非為。可是現在，我們那個時代的道德規范和生活準則已經沒有市場了。現在如果我們對人談論愛國主義、奉獻精神、勤儉本色，首先我們的兒子們就會嘲笑我們迂腐背時；不是知己的朋友還以為我們虛偽，盡管我們真的這樣想，誰會相信天下還有這種人！因為大家見到的總是官貪、商奸、文人弄假，因此對社會失去了信心，自己也沒有了信仰。

這一切的根源在于，這幾十年來，只埋頭經濟發展，忽視了道德建設。雖然我們也講精神文明，但那只是一句空話，沒有具體措施。

江青、張春橋他們批林批孔，把孔老夫子的“克己復禮”搞得很臭。現在我們該講講“克己復禮”了。我們講“克己復禮”是指要約束自己的邪念，恢復中華民族幾千年來形成的傳統美德和九十多年來中國共產黨所提倡的好作風。而要恢復傳統美德就要繼承傳統文化。這些傳統美德存在于儒家思想之中，存在于各種形態的文化藝術之中。三千年中被不論漢族異族的歷朝歷代政府奉為治國之道的儒家思想總有它的可取之處。中華民族浩如瀚海的詩歌、戲劇、文學、藝術，大都是弘揚真善美、貶斥假惡丑，教人怎樣做人的。可是這些好東西現在都受到了“現代派”和外來文化的沖擊，“古調雖自愛，今人多不彈”了。你看那些現代派的涂鴉，畫的什么東西！你看那些搞笑的節目，有什么內容！如果一個民族的道德已經墜崖，一個民族的文化素質已經江河日下，再讓這些低俗無聊的東西影響著多數人的心靈，那中國還有什么希望！所以必須克己復禮，必須文化復興，必須建設文化強國，提高全民族文化水平從而提高全民道德水平。

文化建設、道德建設是反腐防腐之根本。但是治本如同吃中藥，不會很快見效。眼前還是先要治標，把膿皰擠破，把腐肉剔除，把爛水果從籃子里揀出來，對腐敗分子就要動手術。黨中史正在這樣做，新的一年給了老百姓新的希望，我們該額手稱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