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刻拍案驚奇》詩詞用韻研究

謝佳興

《二刻拍案驚奇》是明代凌濛初的擬話本小說集，它同 《初刻拍案驚奇》（凌濛初）以及馮夢龍的 《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恒言》三部小說集一起，合稱 “三言二拍”，是我國古代短篇小說的寶庫之一。“二拍”與 “三言”不同，基本上都是個人創作，它已經是一部較為成熟的個人的白話小說創作專集。我們從語音史的角度，考察 《二刻拍案驚奇》中詩詞用韻，以期探索當時的實際語音，為明清語音史提供一些口語語音材料。

本文考察的 《二刻拍案驚奇》的詩詞，主要是指每一卷的開場詩詞及散場詩，以及卷中的口語俗謠以及個別韻文詩等。在本書中，共收集到近體詩148首，古體詩94首，詞23首。本文把近體詩歸為一類，古體詩、詞合并為一類進行考察，可以得出以下韻段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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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察詩詞的用韻，本文以丁聲樹 《古今字音對照手冊》《廣韻》韻系、平水韻韻系以及 《詞林正韻》19部為參考。

一、近體詩的用韻

（一）韻部歸納

通過歸納 《二刻拍案驚奇》148首近體詩的用韻字，可得用韻14部，陽聲韻7部，陰聲韻7部。

1．陽聲韻

（1）東鍾部：包括 《廣韻》東、冬、鍾三韻字

東獨用13次，借鍾1次，出鍾2次；冬、鍾同用1次；鍾獨用2次，借東1次。

（2）陽唐部：包括 《廣韻》陽、唐兩韻字

陽獨用3次；陽、唐同用12次。

（3）真文部：包括 《廣韻》真、諄、文、欣、魂、痕六韻字

真獨用9次，借痕1次，出欣1次，出魂1次，出痕1次；真、諄同用1次，借文1次；文獨用2次，借真1次，出欣1次；魂獨用1次，出真1次；魂、痕同用2次。

（4）寒山部：包括 《廣韻》元、寒、桓、刪、山、先、仙七韻字

元獨用2次，出先1次，出仙1次；寒獨用1次；寒、桓同用5次；刪獨用3次，借山1次；先獨用4次，出仙1次；仙獨用8次；先、仙同用10次。

（5）庚青部：包括 《廣韻》庚、耕、清、青、蒸、登六韻字

庚獨用1次，出青1次；清獨用3次，借耕1次，出登1次；庚、清同用3次；蒸獨用1次，出庚1次。

（6）侵部：包括 《廣韻》侵韻字

侵獨用5次。

（7）覃咸部：包括 《廣韻》覃、添、咸三韻字

覃獨用1次，出咸1次，出添1次。

2．陰聲韻

（1）支微部：包括 《廣韻》支、脂、之、微、齊五韻字

支獨用2次；之獨用1次；支、之同用7次，出齊2次；支、脂、之同用2次；齊獨用3次，借支1次，借微1次，出支1次。

（2）魚模部：包括 《廣韻》魚、虞、模三韻字

魚獨用1次；虞、模同用5次。

（3）灰咍部：包括 《廣韻》灰、咍、皆三韻及佳韻部分字

咍獨用14次，借皆2次，出佳1次，出皆3次；灰、咍同用1次；佳、皆同用1次。

（4）佳麻部：包括 《廣韻》麻韻及佳韻部分字

麻獨用3次，借佳1次。

（5）蕭豪部：包括 《廣韻》蕭、宵、豪三韻字

蕭、宵同用3次；豪獨用1次。

（6）歌戈部：包括 《廣韻》歌、戈兩韻字

歌獨用2次；歌、戈同用1次。

（7）尤侯部：包括 《廣韻》尤、侯兩韻字

尤獨用7次；尤、侯同用3次。

（二）用韻小結

第一，真文部與侵部通押1次，見卷三十二：孫 （魂）妊 （侵），說明 ［－m］有向 ［－n］趨同的趨勢，反應了當時的實際語音，這符合王力先生在 《漢語語音史》明清音系中歸并的“人辰”［1］部。

第二，平水韻十三元一分為二，十三元 （元）歸入寒山部，十三元 （魂、痕）歸入真文部，如卷三十一卷：言 （元）冤 （元）權 （仙）；卷三十七：言 （元）玄 （先），體現了 “人辰”與“言前”的分野。

第三，《廣韻》佳韻字一分為二，與麻諧音的字歸入佳麻部，其余歸入灰咍部，也就是王力先生所歸并的 “麻沙”部與 “灰堆”部。 《二刻》用韻的灰咍部暫時還沒分化成 “懷來”部和“灰堆”部，這與王力先生歸納的有所不同。

第四，《廣韻》齊韻混入支微部，如卷二：棋 （之）妻 （齊）宜 （支）；卷九：違 （微）啼（齊）知 （支）；卷二十六：低 （齊）移 （支）；卷三十四：奇 （支）迷 （齊）西 （齊）。比照王力先生明清音系十五韻部，微韻還未脫離支微部歸入 “灰堆”部，“支思”與 “衣期”也沒有分開來。

二、古體詩和詞的用韻

（一）韻部歸納

在 《二刻》中，我們將口語俗謠、韻文詩歸到古體詩中進行考察，通過對該書94首古體詩和23首詞進行歸納，可得用韻18部，陽聲韻6部，陰聲韻7部，入聲韻5部。值得注意的是，在這部分詩詞用韻中，有一些特殊情況。

1．陽聲韻

（1）東鍾部：包括 《廣韻》東、鍾、董、腫、送、用六韻字

平聲：東獨用3次；平、上聲：東、腫合用1次；平、去聲：東、送合用1次，鍾、送合用1次；平、上、去聲：鍾、腫、送合用1次，鍾、腫、送、用合用1次；上、去聲：董、送、用合用1次；去聲：送獨用1次，送、用合用1次。

（2）江陽部：包括 《廣韻》江、陽、唐、養、漾五韻字

平聲：陽獨用1次，江、陽合用1次；平、上聲：陽、養合用1次；平、去聲：陽、漾合用1次，陽、唐、漾合用1次。

（3）真文部：包括 《廣韻》真、文、魂、痕、混、震、問七韻字

平聲：真獨用4次，真、魂合用1次，真、痕合用1次；平、上、去聲：文、混、震、問合用1次；去聲：震、問合用1次。

（4）寒山部：包括 《廣韻》寒、桓、刪、山、先、仙、元、阮、緩、狝、願、翰、換、霰、線十五韻字

平聲：寒獨用1次，桓獨用1次，先獨用3次，仙獨用1次，寒、刪合用1次；平、去聲：寒、翰合用1次，先、翰合用1次，先、線合用1次，仙、霰合用1次，寒、桓、翰合用1次，寒、刪、山、翰合用1次；平、上、去聲：桓、緩、願、霰合用1次，刪、元、緩、狝、霰、線合用1次，仙、緩、狝、翰、線合用1次，桓、阮、緩、翰、換、霰、線合用1次；上聲：緩獨用1次；去聲：翰獨用1次，霰獨用1次，翰、換同用1次。

（5）庚青部：包括 《廣韻》庚、耕、清、青、靜、敬六韻字

平聲：庚獨用2次，庚、清同用1次，庚、青合用1次，庚、耕、青合用1次，庚、清、青合用1次；上、去聲：靜、敬合用1次。

（6）侵部：包括 《廣韻》侵韻字

平聲：侵獨用3次。

2．陰聲韻

（1）支微部：包括 《廣韻》支、脂、之、微、紙、旨、止、尾、薺、寘、至、志、未、霽、祭十五韻字

平聲：微獨用2次，支、之同用2次，支、脂、之同用1次；平、去聲：支、脂、至合用1次；平、上、去聲：支、之、止、至、志合用1次；上聲：紙獨用1次，紙、止同用2次，旨、止同用1次，紙、薺合用1次，止、尾合用1次，旨、止、尾合用1次；上、去聲：紙、止、志合用1次，止、霽、至合用1次，止、未、至、志合用1次，紙、旨、至、祭合用1次；去聲：志獨用1次，寘、祭合用1次。

（2）魚模部：包括 《廣韻》魚、虞、模、語、麌、姥、御、遇、暮九韻字

平聲：魚、虞合用2次，魚、模合用1次，魚、虞、模合用1次；上聲：麌獨用1次，姥獨用1次，語、麌合用1次，語、麌、姥合用1次；上、去聲：姥、暮合用1次，麌、暮合用1次，語、御、遇、暮合用1次，語、姥、御、遇、暮合用1次；去聲：御獨用1次，御、暮合用1次，御、遇合用1次。

（3）灰咍部：包括 《廣韻》皆、咍、蟹、海、泰、怪、隊、代八韻字

平聲：咍獨用2次，皆咍合用2次；平、去聲：皆、泰合用1次，皆、咍、代合用1次；上聲：蟹、海合用1次；去聲：泰、隊合用1次，怪、代合用1次。

（4）佳麻部：包括 《廣韻》佳、麻、馬、祃四韻字

平聲：佳、麻合用1次；上聲：馬獨用1次；去聲：祃獨用1次。

（5）蕭豪部：包括 《廣韻》蕭、宵、肴、豪、篠、小、巧、晧、嘯、笑、效、號十二韻字

平聲：蕭、宵同用1次，宵、豪合用1次，肴、豪合用1次；平、上聲：宵、篠合用2次；上聲：篠、晧合用2次，篠、巧、晧合用1次；上、去聲：晧、號合用1次，篠、小號合用1次，晧、笑、效合用1次，篠、小、晧、號合用1次；去聲：嘯、笑同用1次，笑、號合用1次。

（6）歌戈部：包括 《廣韻》歌、戈、哿、箇、過五韻字

平聲：歌獨用1次，歌、戈同用1次；平、上聲：戈、哿合用1次；平、去聲：歌、箇合用1次，歌、戈、過合用1次。

（7）尤侯部：包括 《廣韻》有、厚兩韻字

上聲：有、厚同用1次。

3．入聲韻

（1）屋燭部：包括 《廣韻》屋、沃、燭三韻字

屋、燭合用4次，沃、燭同用1次。

（2）覺鐸部：包括 《廣韻》藥、鐸兩韻字

藥、鐸同用2次。

（3）質物部：包括 《廣韻》質物兩韻字

質物合用1次。

（4）薛月部：包括 《廣韻》月屑薛萜四韻字

薛獨用2次，薛、帖合用1次，薛、屑、月合用1次。

（5）職德部：包括 《廣韻》職韻字

職獨用1次。

4．特殊用韻

（1）魚模與支微通押1次，見卷一：字 （志）理 （止）此 （紙）泚 （紙）已 （止）取 （麌）。

（2）灰咍與支微通押1次，見卷三十三：世 （祭）試 （志）覬 （至）昧 （隊）。

（3）寒山與覃咸通押2次，見卷二：緣 （仙）全 （仙）聯 （仙）嬚 （監）傳 （仙）；卷七：敢 （敢）難 （寒）安 （寒）。

（4）真文與侵部通押2次，見卷六：人 （真）春 （諄）塵 （侵）顰 （真）頻 （真）親 （真）；人 （真）春 （諄）塵 （侵）顰 （真）頻 （真）親 （真）。

（5）蕭豪與覺鐸通押1次，見卷二十五：角 （覺）覺 （效）。

（6）質物與職德通押3次，見卷十六：得 （德）沒 （沒）；卷二十七：壁 （昔）鹢 （錫）筆（職）；卷三十四：極 （職）日 （質）。

（7）質物、職德與緝韻通押2次，見卷十八：邑 （緝）吸 （緝）急 （緝）力 （職）出 （術）；卷十九：逸 （質）室 （質）食 （職）滴 （錫）笠 （緝）力 （職）碩 （昔）铚 （質）隙 （陌）戚（錫）白 （陌）。

（二）用韻小結

第一，魚模獨用15次，支微獨用20次，分界明確。“取”與支微后世音不同，魚模與支微通押，有可能是方言中i、ü不分造成的。

第二，灰咍獨用9次，支微獨用20次，灰咍、支微通押字 “昧”屬合口呼，似是灰咍部合口 與 支 微 相 混［2］。

第三，寒山與覃咸通押，真文與侵部通押，說明覃咸部與侵部的韻尾 ［－m］有向寒山部與真文部 ［－n］靠近的趨勢。寒山獨用21次，覃咸獨用0次，寒山、覃咸通押2次，我們將這兩部歸并為寒覃部，范圍與王力先生的 “言前”部相同。真文獨用8次，侵部獨用3次，通押2次，暫不合并。

第四，蕭豪與覺鐸通押字為角、覺，現二者讀音相同，擬推測當時 “角”的入聲正在或已經消失。王力先生將覺韻、藥韻與蕭豪部韻字歸并為 “乜邪”部，鐸韻字歸入 “梭波”部，這里藥、鐸仍同用2次，故保留覺鐸部。

第五，質物、職德韻尾為 ［－t］，緝韻韻尾為 ［－b］，三者通押，說明當時實際語音，可能三類塞音尾已混同為喉塞音。書中質物獨用1次，職德獨用1次，質物與職德通押3次，質物、職德與緝韻通押2次，可以將三部合并為質德部。

結語

《二刻拍案驚奇》詩詞用韻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時當地的實際語音，但與王力先生歸并的明清音系十五韻部有所不同，如王力先生 “中東”部包括東鍾部和庚青部韻字，《二刻》中二部并未合并；支微部沒有 “支思”、“衣期”的分野，魚模部也沒有 “居魚”、“姑蘇”分開的情況等。根據前文所述，《二刻》詩詞用韻可以歸納為17部：（一）陰聲韻7部：支微、魚模、灰咍、佳麻、蕭豪、歌戈、尤侯；（二）陽聲韻6部：東鍾、江陽、真文、寒覃、庚青、侵部；（三）入聲韻4部：覺鐸、質德、薛月。

［1］王力．漢語語音史 ［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5年，p395－404

［2］楊懷源．丘處機詩詞用韻研究 ［J］．重慶三峽學院學報，2009年第4期，p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