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嘉戎語中的藏語借詞

嚴木初

藏族是一個多元的民族，不同的地區、不同的村寨使用著有差異的語言，有些地區的藏族使用的是不同于藏語的獨立語言。這些語言 “主要分布在甘肅、青海、四川、云南等省的交界地區，以四川省境內為最多。”［1］嘉戎語是藏族使用的不同于藏語獨立語言中使用人口最多的語言，主要分布在四川省西北部的部分地區。解放后，國內一批老語言學家主張把嘉戎語分為東部、西部和北部三大方言，屬藏語支 ，［2］隨著研究的深入，在語支歸屬等問題上有專家提出了不同的觀點：有的認為屬羌語支語言 （孫宏開教授、黃布凡教授）［3］；有的認為應屬嘉戎——獨龍語支（戴慶夏教授）［4］；西部方言中還能區別出幾種獨立的語言。

藏語對嘉戎語的影響可以20世紀50年代為界 （下文中簡稱50年代），分兩個階段分析，原因是：新中國成立后，社會的巨變在語言中是有反映的；其次，50年代對嘉戎語進行了歷史上第一次最為全面深入的田野調查，記錄了當時嘉戎語的基本面貌。筆者以1956－57年中國少數民族語言調查工作組所調查的嘉戎語東部方言為藍本，記錄了不同年齡段的詞匯。發現詞匯的變化很大 （主要是藏語借詞和漢語借詞量的變化），其次是音系，第三是聲調。

一、50年代梭磨話中的藏語借詞

對嘉戎語的研究由來已久，筆者見到最早的田野調查材料是清朝留下的 《西番譯語 （川番譯三）》。用漢字記錄了七百多條嘉戎語東部方言的詞匯，由于記音工具的局限性，很多詞都無法記錄它的原始音。如，漢字無法記 “zd?m”這樣的音，在記錄 “sa－zd?m云 ”時，用漢字記為 “色登”，類似這種用一個較為接近的音來記錄的詞很多。但通過辨音，可以判斷記的什么詞，從這個材料中可以看出，當時在嘉戎語中藏語借詞是很多的，超出了40%。值得注意的是，有藏語借詞和嘉戎語固有詞兼用的現象，記錄的卻是借詞。如：花 “ta－p?t”（固有詞）／“m?n tok”（藏借詞），記 “花”這個詞的時候，記為 “孟道”，沒有記為 “打伯”之類的音，從這點可以看出，當時藏語對嘉戎語的滲透力是相當強的。金鵬教授于1943年在理縣雜谷腦地區調查嘉戎語1年，后根據調查的材料寫成 《嘉戎語 （雜谷腦方言）研究》。該文涉及了語音和語法兩大部分，沒有深入研究借詞，只提到 “在嘉戎語里古老的藏語借詞和新的拉薩借詞都有。”［5］金鵬教授把在嘉戎語詞匯中與藏語有關的詞分為兩大類。第一類是上溯至古藏語 （實際上就是后來稱的早期藏語借詞）有關的詞。第二類是晚期借詞 （相當與下文我們稱的中期藏語借詞），提出第一類 “其發音不但與拉薩語有異，而且與文言語也不同。”第二類 “其發音大致與藏語文言語 （藏文）相當，有的是在拉薩流行的一般語詞，是由去拉薩學習的喇嘛傳來的。”有宗教詞和抽象詞。金老通過藏語的音素和嘉戎語的音素比較研究，提出了嘉戎語中存在與藏文有關的詞，并分為兩類，是嘉戎語中藏語借詞分期的開端，但沒有分出同源詞和借詞，應該說藏文與嘉戎語中的關系詞中有相當數量是同源詞，特別是第一類關系詞中。

1956－1957年冬，金鵬教授任隊長的中國科學院少數民族語言調查第七工作組全面調查了嘉戎語，收集了30個點的材料，后來發表了 《嘉戎語梭磨話的語音和形態》（上、下），在該文的引言中提到了嘉戎語中漢語借詞和與藏文有關的詞。提出嘉戎語中有漢語借詞，在理縣丹扎木溝話中，“在2976個詞里有漢語借詞381個，占12．8%。”在馬爾康縣梭磨話中，“在2726個詞里有漢語借詞97個，占3．6%。和藏文完全相同的詞有615個，占23%。由藏文和嘉戎語合成的詞有235個，占9%。和藏文略有出入但可斷定是同源的詞有125個，占5%。三者共占37%”。這篇論文把嘉戎語和藏語中的關系詞分為三類，確認了5%的同源詞，所謂的藏文和嘉戎語合成的詞，實際上指的是詞根一致，只是嘉戎語帶了詞綴而已，這樣的詞稱為合成的詞，有討論的空間。筆者認為不能歸為合成詞，因為，合成詞的結構更為復雜，并且，兩者一般都有實際的義項，說它為合成的詞，不如歸為同源詞中。

林向榮教授在 《嘉戎語研究》中討論 “嘉戎語中的藏語借詞”時提出了三點區分同源詞和借詞的方法，即：第一，一詞有兩個音異義同的。音與藏語相同相似是藏語借詞，不同的是固有詞；第二，詞根相同，帶有構詞前綴的是同源詞；第三，派生力強的是固有詞，派生力弱的是借詞。根據以上三點方法，林老得出的結論是 “在1431個與藏語有關系的詞中，共有同源詞312個，占21．8%，有藏語借詞1119個，占78．2%。”。林老提出的三點方法簡便直接，容易區分藏語和嘉戎語中的關系詞，但，嘉戎語和藏語的關系復雜，僅這三種方法，不聯系親屬語中的其他語言和形態，是不可能完全區分出同源詞和借詞的，其次，不能忽視義項，一個詞的義項有差異，其來源肯定也不同。

向柏霖 （Guillaume Jacques，法國人）在 《嘉戎語研究》中提出了分辨藏語和嘉戎語關系詞的七種方法：“多音節詞、安多話的音變、古藏文的創新、藏語的形態、茶堡話的音變、語義上的創新和茶堡話的音節結構。”認為：“復合詞必須都視為藏語借詞，不可能是從原始語遺傳下來的同源詞”；“帶有晚期藏語安多方言形式的特征，一定是從安多方言借來的，而不可能是嘉戎語本身的創新”；“帶有藏語固有的詞素的形式必須是借詞”；“沒有發生音變的藏語關系詞都是借詞”；“敬語和佛教詞匯是借詞”；“在關系詞的復輔音中，不符合本土音系的有zg－ （不包括zgr－）和z?－，帶有這些復輔音的全部都是借詞 （sgang／zgo‘山’→sgye／z?i‘袋子’等）”，接近原始藏語的詞是同源詞，而不是借詞。同時指出，有些關系詞既沒有同源詞特征，又沒有借詞特征。向氏文通過語音、形態、語義的特征，判斷關系詞中哪些是同源詞，哪些是借詞，是全面的，但提出的七大理論，判定同源詞或借詞，有例外情況，有欠周密之感，并且，沒有統計同源詞和借詞所占的比例，無法知道分析的詞匯量有多大，只是一個理論探討，無法看出嘉戎語詞匯的具體結構。

勁松和瞿靄堂兩位老師在 《民族語文》2009年第2期上發表的 《嘉戎語藏語借詞的時空特征》一文，是筆者見到最新研究嘉戎語中藏語借詞的論文。提出了區分藏語和嘉戎語關系詞的五大原則，即 “共存原則、文化原則、共借原則、音譯原則、結構原則”，既可以獨立使用，又可以合并使用，互相參證。其研究結果是：梭磨話2696個詞里，有907個藏語借詞，占34%。與梭磨話為同一方言卓克基話，在1932個詞里，有982個藏語借詞，占51%。梭磨話34%的藏語借詞中，最多的是有關宗教和風俗習慣的詞，有107個，占藏語借詞的12%，其次是有關天文地理的有64個，占7%，第三是有關文化藝術和人體的詞，均有58個，占藏語借詞的6%。最少是關農業和植物的詞，分別只有7個和4個，占0．8%和0．4%。借詞中最多的是名詞類，在1508個詞中有617個藏語借詞，占68%。［1］上述論文的材料都來自于50年代的調查資料，可以說，當時嘉戎話中藏語借詞量大，占30%左右，并且以基本詞為主。該文用語法和語音兩個標準，把藏語借詞分為分為中古藏語借詞，近古藏語借詞和現代藏語借詞。具體地講，與藏文讀音完全相同的是中古藏語借詞，即早期的借詞，與藏文和藏語語音都有差異的近古藏語借詞，即中期借詞，與藏語語音完全一致的是現代藏語借詞，其歸納如下表：

?

嘉戎語和藏語的關系特殊，是一個民族使用的同語族不同語言。辨別藏語和嘉戎語關系詞中哪些是同源詞，哪些是借詞，不同的專家有不同的原則方法，上述勁松和瞿靄堂兩位教授的“共存原則，文化原則，共借原則，音譯原則，結構原則”五大原則；林向榮教授的 “語義，構詞法和派生能力”三個方面的識別方法；向柏霖博士的 “多音節詞，安多語的音變，古藏語的創新，藏語的形態，茶堡話的音變，語義上的創新和茶堡話的音節結構”七大方法。他們比較詞匯的數量不等，原則方法不同，研究的結果肯定有差異。但共同反映了一個問題：藏語和嘉戎語中的關系詞不少，并且以基本詞為主。

雖然區分藏語和嘉戎語關系詞中哪些是同源詞哪些是借詞有多種原則方法，但眾說紛紜，莫衷一是。筆者認為：研究語言理論固然重要，但語料更為重要。因為，每種語言都有自己的特性，語言調查大綱的設計最為關鍵。調查大綱的設計，一要符合該語言的特點；二要聯系該民族的歷史文化；三要詞匯量大。否則無法正確全面反映該語言的全貌。過去，藏語和嘉戎語關系詞比較研究的詞匯量是有限的，比如，調查大綱里基本沒有與牧業生產有關的詞。嘉戎藏族歷史上是一個半農半牧的民族，牧業方面的詞匯相當的豐富，如果這一套詞與藏語進行比較研究，情況就不一樣了。基于以上原因，現在得出的嘉戎語詞匯中與藏語同源詞的比例和藏語借詞的比例數據是不確定的，只能反映大概的情況。另外，“基本詞匯”理論要重視。如果，一個語言基本詞匯大多數是借詞，不是語言認定有問題，就是確定區分同源詞和借詞的原則方法有問題。

二、當前梭磨話中的藏語借詞

為了客觀反映當前梭磨話中藏語借詞的概貌及變化規律，2012年2－3月筆者在馬爾康縣梭磨鄉砍竹村分別找了外出時間不多，可視為文盲的不同年齡段人 （70歲以上的1個 （下文簡稱一類），50－70歲之間的1個 （下文簡稱二類），30－50歲之間的1個 （下文簡稱三類），30歲之間的1個 （下文簡稱四類））核記了50年代記錄嘉戎語梭磨話的語料。同時，找學了藏文并能用藏語安多方言交流的人和有一定漢文水平經常外出打工的人，有針對性的核對了藏語借詞。如：馬 （固有詞：mbro，藏語借詞：rta），干 （固有詞：k?－ram，藏語借詞：sk?m－mb?）；借詞與固有詞合成的詞。如：鐵索橋：l?ak（藏語，鐵的意思）＋n?am （嘉戎語，橋的意思），石梯：rdo（藏語，石頭的意思）＋sk?t（嘉戎語，梯子的意思）；帶了構詞詞綴的借詞。如：囚犯：t?－m??m （藏文：b?on－pa），小野牛：mbru?－pu （藏文：?bro?）；宗教術語：喇嘛：l? m?（藏文，bla－ma），護生符：k?wu （藏文：ɡa?u）；藏語借詞后面加嘉戎語虛化的動詞后綴，ka－pa等，使藏語名詞或詞組轉化為動詞，如：講情：??rok－ka－pa（藏文轉寫?u－roɡs，幫助說），講經：?hos ph∫?t－ka－pa（藏文轉寫 ?hos－b?ab）；敬語：喇嘛的衣服：bz?n （藏文轉寫ɡzan，嘉戎語中普通語：t?－w?），喇嘛的手：phj?k （藏文轉寫phyaɡ，嘉戎語中普通語：ta－j?k）。

調研的結果顯示：嘉戎語中藏語借詞量在不同程度上受到年齡、文化程度、生活經歷等因素的影響。學過藏文的藏語借詞量要多些；反之，沒有學過藏文的藏語借詞量要少些。不過，以年齡段分類統計借詞量，可以看出嘉戎語梭磨話中藏語借詞和漢語借詞的變化規律，藏語借詞越來越少，漢語借詞越來越多，這是藏語和漢語在嘉戎地區影響力變化所致。年齡大的人掌握的藏語借詞多，年齡小的人掌握藏語借詞量少；懂藏文，或家中有喇嘛的掌握藏語借詞要多些，反之，不懂藏文，家中沒有喇嘛，也很少參加宗教活動的，掌握的藏語借詞就少些。下面所得的比例是個概數，有了 “以上”、“左右”這些的詞來表述。一類、二類、三類、四類人群分別掌握藏語借詞的情況是：95%以上，80%左右，60%以上，40%以下。

通過兩個時期的比較，梭磨話中藏語借詞的變化情況如下：

（一）類別性的消失

1．50年代初期，創造的新詞術語藏語借詞消失

50年代初期，根據形勢發展的需要，創造了一批藏語新詞術語，這類新詞術語一度進了嘉戎語，成了嘉戎語中的一類藏語借詞，有人稱它為新藏語借詞。由于適用范圍有限，今天已消失。這類詞均被漢語借詞取代。如：

漢義 創造的藏文轉寫 梭磨話中的讀音

飛機 ɡnam－ɡru m??m－t∫i

火車 me－mkhor me?khor

電影 ɡloɡ－br?an lok r?et

民族平等 mi－riɡs－?dra－m?an m??－r?k－d?a－m??m

民族團結 mi－riɡs－mth?n sɡril m??－r?k mth?n－sɡr?l

2．50年代以前一些特有的專用稱謂消失

如：

漢義 藏文轉寫 梭磨話中的讀音

主人 bda?po ji ndak

臣blon po len bo

皇帝 ɡo?ma bda?mo／ko?m?

3．敬語消失

嘉戎藏族對宗教人士和上層人物的用語，與對普通人的用語不同。這里所謂的敬語僅指這類對宗教人士和上層人物的專用語。這類敬語基本上是借用藏語中的敬語，有的是借用藏語中的普通語。表現為對應形式，即動詞、名詞、代詞、形容詞等與普通詞相對應。如：藏文普通詞中的 “說”為：kɡaleɡpa，敬語為kɡasu?pa，嘉戎語中 “說”的敬語為：ksu?。嘉戎藏族使用敬語的情況如下：

?

（二）文化藝術等類中的一些藏語借詞被漢語借詞替代

如：

漢義 50年代在嘉戎語中是藏語借詞 當今在梭磨話中變為漢語借詞

考試 r??k ka－spr?t khau??ka－ pa

竹筆 s???w? pi

墨snak??

m?

詩句 ?h?k p??t ????i

文章 r?om w??a?

歷書 lo tha ri?i

拼音 wa b??k phin jin

竹口琴 ?ɡro khou?h?n

北斗星 n?m?h? p?t?u∫in

字母 ka－sma s?n?u ??mu

月蝕 ?i z?n ye??

地圖 s?kp? ti thu

倉庫 zɡe ?ha?khu

勸告 k?－n?－t??n?hor ?hy?n ka－pa

雨水 ?h?phr? jy ji

（三）不常用的藏語借詞消失

1．嘉戎藏族全民信仰藏傳佛教，家家戶戶都有經堂，不少家庭有經書和宗教用器

宗教用語中藏語借詞居多，一類人群和宗教從業人員外的其他人，基本不會說有關宗教專用語了，其中的藏語借詞更為如此，可以說今天嘉戎語中有關宗教術語的藏語借詞基本消失。如：祭品m?hot rzas，跳神m?ham，山神??bdak，保護神sru?m?這樣的詞年輕人基本不會說了。

2．隨著生產、生活方式的變化，相應包括藏語借詞在內的不少詞匯逐步在消失

梭磨過去是一個半農半牧的地區，現在牧業逐步在萎縮，在生產結構中占的比重越來越小。農業產業結構也發生了質的變化，過去的農民以種青稞、麥子、胡豆為主，基本沒有蔬菜種植業，現在大部分是種白菜，沒人種青稞、麥子等農作物了；過去的三腳火塘，如今是火爐、板凳、桌子了。這樣，嘉戎語中的詞匯也發生了很大變化，漢語借詞越來越多，固有詞和藏語借詞在減少。如：皮風箱khol lmo，麥穗kh?∫nam，種馬khs?p，青馬s?o s?o，馬籠頭t?－mth?r，清奶油 mar khu，炒青稞鍋ta－lao wo，炒青稞的撐棍sa?ɡo r?，鐵三腳sc??，火勺∫am kok，木槽p?i wu，背水帶子?ham mbr?，牛毛帳篷∫o zɡ?r，帳篷撐桿zɡ?r∫??，帳篷繩子 ?h?n nth?k等等。現在會說這樣的詞的年輕人不多了。

3．少數民族地區的交通工具、運輸方式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嘉戎藏區也如此，過去的騾馬運輸，如今是拖拉機、汽車運輸；過去是騎馬，現在是騎摩托車，這類用的藏語借詞也逐步在消失，相應地在增加漢語借詞。

（三）不常用的藏語借詞消失

少數民族地區的交通工具、運輸方式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嘉戎藏區也如此，過去的騾馬運輸，如今是拖拉機、汽車運輸；過去是騎馬，現在是騎摩托車，這類用的藏語借詞也逐步在消失，相應地在增加漢語借詞。

（四）固有詞和藏語借詞兼用的詞，藏語借詞也在逐步消失

如：

漢義 固有詞 藏語借詞 現在使用情況

馬mbro rta 漢語借詞和固有詞并用

酒?h? ?a? 漢語借詞、固有詞和藏語借詞并用

鐵∫am l?ak 漢語借詞和固有詞并用

太陽 k?－jam ??ma 漢語借詞、固有詞和藏語借詞并用

騾t?－rk? t?i 漢語借詞和固有詞并用

糌粑 t?－skar r?am ba 漢語借詞和固有詞并用

干k?－ram sk?m mb? 漢語借詞和固有詞并用

干凈 k?－fo ?a?ma 漢語借詞和固有詞并用

水果 t?－∫i ∫??tok 漢語借詞和固有詞并用

花ta－p?t m?n tok 漢語借詞、固有詞和藏語借詞并用

三、嘉戎語梭磨話中藏語借詞的特點

根據前人的研究結果以及自己的研究情況，嘉戎語中的藏語借詞具有以下特點：

第一，借詞的量大。超過總詞匯的30%以上。

第二，借詞的范圍廣。從借詞的詞類上看，有名詞、動詞、形容詞、指代詞、方位詞、數量詞、副詞和助、嘆、連詞，涉及到了詞匯的方方面面。

第三，借用的方式多。有音譯全借法、半音譯半意譯半借法、派生法和復合法。

第四，借詞中名詞借詞最多，主要集中在宗教專用語、天文地理和文化藝術方面的詞匯中。

第五，借詞服從本語規律。借詞在語音上適應本語的語音系統，發生一定的音變，在語法上服從本語的構詞規律 （加構詞前綴）。

第六，借詞的派生能力差。如：固有詞∫am “鐵”，可以派生∫am?hok “鐵釘”?am ri“鐵絲”∫am s?ok “鐵勺”∫am mto “鐵錘”∫am rtop “鐵箍”等等，藏語借詞l?ak “鐵”，只能派生一個詞l?ak n?am “鐵索橋”。

第七，嘉戎語借入藏語詞有原性直接借入、藏語詞根前或后加嘉戎語構詞詞綴復合借入法三種。

通過藏語借詞的研究，可以看出嘉戎語中藏語借詞的發展趨勢是：越來越少。有的消失了，有的被取代了。

結語

大規模的兼并，特別是藏傳佛教的傳播，促進了青藏高原藏民族的形成和各種語言之間的借貸。“語言，像文化一樣，很少是自給自足的。交際的需要使說一種語言的人和說鄰近語言的或文化上占優勢的語言的人發生直接或間接接觸。交際可以是友好的或敵對的。可以在平凡的事務和交易關系的平面上進行，也可以是精神價值——藝術，科學，宗教的借貸或交換。”［6］嘉戎地區處在藏漢交界地帶，解放前，嘉戎地區受藏語的影響大于受漢語的影響，因此，解放前，嘉戎語中的藏語借詞多于漢語借詞。佛 （佛教）苯 （苯教）之爭，最后佛基本取代苯，宗教術語成了藏語借詞的主要內容。解放以后，情況巧好相反，嘉戎地區受漢的影響大于受藏的影響，藏借詞是逐步減少，漢借詞是越來越多。大大超出了過去的藏借詞。

制約語言影響的因素有二，一是語言以外的社會因素，一是語言本身的成分。“社會文化因素包括政治經濟力量，文化特征，人口多少，民族心理，民族關系等。一般說來，兩個民族發生接觸時，其中政治經濟力量強的民族使用的語言很容易影響另一種語言；文化水平高的民族，其語言很容易通過文化教育，文學，藝術等渠道影響另一民族的語言。”［7］嘉戎語中借詞的變遷，符合語言影響理論。語言影響從程度上看有表層和深層之分，嘉戎語中過去的藏借詞和如今的漢借詞量不少，且借詞都要服從本語的語法規則，其影響只處于表層的較低段階段，語法上沒有增加新的語序，結構系統和表達功能沒有發生變化，這說明：語言接觸中最先最容易影響的是詞匯，然后是語音，第三是語法結構系統。由表層到深層，有逐步升級的過程，這個過程是漫長的。嘉戎語中藏語借詞和漢語借詞再多也沒有影響嘉戎語的交際功能，相反增強了其語言的表達能力。

［1］勁松 、瞿靄堂 ．嘉戎語藏語借詞的時空特征 ［J］．民族語文，2009年第2期

［2］金鵬等 ．嘉戎語梭磨話的語音和形態 （上）［J］．語言研究，1957年第2期

［3］孫宏開 ．羌語支在漢藏語系中的歷史地位 ［J］．云南民族大學學報，2011年第6期

［4］戴慶夏、劉菊黃、傅愛蘭 ．關于我國藏緬語族系屬分類問題 ［J］．云南民族學院學報，1989年第3期，p82－92

［5］金鵬 ．嘉戎語 （雜古腦方言）研究 ［A］．金鵬民族研究文集 ［C］．北京 ：民族出版社，2002年

［6］［美］愛德華、薩爾 ．諒言論 ［M］．北京 ：商務印書館，1985年，p173

［7］戴慶廈 ．漢語與少數民族語言關系概論 ［M］．北京 ：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199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