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談人:侯霞
侯霞:
據我所知,你出了四本詩集,僅在《詩刊》《人民文學》《民族文學》《人民日報》《光明日報》就發表了數十首詩歌,關于你詩歌的評論也見諸《人民日報》《文藝報》《中國青年報》。《青春的備忘》獲得第二屆柳青文學獎,《送你一個長安》成為西安世園會主題歌,你如何看待自己的這些成就?薛保勤:
這算不上成就,只能算作我的文學愛好結晶。從1980年代初發表詩歌到現在,這么長的時間,我一直是個詩歌愛好者,詩的情懷從未喪失。但重新拿起筆,業余創作詩歌是2005年以后的事。我覺得寫詩也是自己用詩意的眼光審視社會、審視歷史、審視山水、審視人生,寄托追求、寄托情懷,提升境界的一種最好的“養生”方式。寫詩,首先是為了滋養自己的心靈,沒有想過發表,更沒有想過成名。如果說這些作品發表了,得到讀者的認同,那對我是格外的獎勵。我平時工作繁忙,沒有空閑的時間思考撰寫大部頭的東西。寫詩則可利用時間的碎片把詩意的火花采集、整合、呈現出來。在這個意義上講,寫詩也是熱愛生活,珍惜時間的表現吧。侯霞:
你的長篇詩歌《青春的備忘》2007由太白文藝出版社出版并一印再印,發行3萬多冊;2012年又由人民文學出版社修訂再版,至今已兩次印刷,發行已達1.3萬冊。當今社會知青文學似乎已經過時,但你反映知青生活的詩歌,能有這么大發行量,你覺得意外嗎?寫時的初衷是什么?薛保勤:
我覺得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說意料之中,是因我個人認為,關于知青的文學作品永遠不會過時。說意料之外,是沒想到《青春的備忘》竟然會被讀者長久關注。在我們這代人中,凡是有過知青經歷者,總有著耐人尋味的人生儲備與積淀,總有著一言難盡的苦澀與浪漫,總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懷與掛念,總有著“欲說還休”的追尋與平淡。寫《青春的備忘》,我只是想將“上山下鄉”那段經歷,通過詩歌的形式進行藝術的回望與思考。力圖站在歷史與時代的高度,藝術地再現那段歷史,理性地追思那段激情歲月,試圖超越當時的“傷痕文學”,在走進歷史的基礎上,走出個人和一個群體的恩恩怨怨,從不同的視角和視點,俯視歷史、咀嚼歷史,用發展的眼光梳理歷史、透視歷史悲劇的得與失,為我們也為后來者留一份精神“備忘”,存一份“情感資料”。所以我說,這是一個業余作者的“專業追求”。至于說后面的熱賣和獲獎,那又是意料之外的收獲。侯霞:
陳忠實老師評價你的詩大氣磅礴內蘊深沉。詩評家李小雨說你的詩“體現出一種明亮向上、充滿美好希望的大愛”,我讀你的詩也感覺充滿著愛與靈魂的拷問,激情真情有如長江奔涌,有著大河深流獨稟的氣勢,你覺得你詩歌的這種大氣雄渾,是不是來自于你長期從事著黨政管理工作,因而有著寬廣的視野?薛保勤:
老師們的表揚不敢當,這些評價也不敢當。我長期在黨政機關工作,接觸生活的面寬廣一些,對社會的感受會豐富一些,這對詩歌寫作是很有幫助的。但“人”是社會關系的總和,是社會及其環境的產物,社會又是豐富多彩的,我們每一個生活在其間的人,都會有與眾不同的生活體驗和感受。詩歌講究的是個性而非共性,它不是要你高聲大嗓地講些什么道理,而是要通過你的詩表達出你獨特的認識和感受。從這個意義上說,詩歌需要的可能不是什么樣的視野,而是情懷和境界。情懷滋養著一個人乃至一個民族的靈魂。詩意地生活,或許是最能提升人生境界與情懷的一種方式。我也一直認為,藝術應該觀照生活,從生活中提煉出思想的回望的“光”,從生活中發掘出前行的“芒”,進而讓這種“光”與“芒”照耀、滋潤人生,激勵我們面對未來。既希望滋潤自己,也希望滋潤他人,如果滋潤了他人,那是一個歌者的榮耀。侯霞:
你不是專業作家,處于詩歌創作的邊緣狀態,是不是這樣反而讓你的詩歌有別于專業詩人,而獨具特質?薛保勤:
我不是職業的作家,也不是詩人,我曾經開玩笑說我是“著名的文學愛好者”。我沒有寫作計劃,也沒有發表的硬性指標,自然就沒有創作壓力,不會為寫詩而寫詩。但我也想做一個虔誠的歌者,把有限的時間利用起來,寫點東西。這么多年來,除了《青春的備忘》外,大部分詩歌我都是用手機作的。這非常方便,不會干擾影響工作,可以見縫插針,速戰速決,只要有時間的下腳料,就可以寫,比如出差途中、上下班的路上等等。至于說我的詩歌有什么“特質”,我不知道。我始終只是個詩歌愛好者而已。熱愛生活、感知生活、深入生活、體味生活、咀嚼生活、審視生活,進而提煉生活,藝術地表現生活,這是我作為一個業余作者的追求。侯霞:
你的好多詩歌被愛好者在電臺、晚會及一些集會上朗誦,最近你出版的朗誦詩選《給靈魂一個天堂》又受到讀者廣泛的好評。你是有意創作了這些適合朗誦的詩歌,還是無意為之?薛保勤:
我的一些詩歌,在廣播電臺常有播出,也承蒙一些朋友的抬愛,拿到晚會、課堂、宴會等場合朗誦,還有一些被收入了朗誦光盤。詩歌詩歌,詩是可以歌的。毛詩大序講:“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情動于中,而行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边@里講詩,講舞,講詩與舞的關系,講詩的詠與吟,也說明了詩歌本身是具有吟誦功能的。不過這些年我們似乎有意無意地忽視了這些功能。我是恢復高考后的第一屆大學生。我們那個時代,對詩歌,都有著虔誠的熱愛。我曾和同學一起瘋狂地背誦楚辭漢賦、唐詩宋詞,樂此不疲地誦讀著泰戈爾、萊蒙托夫、葉塞寧等人的詩篇,我們還組織了小草詩社,詩社的活動就是朗誦各自寫的詩。事實上,今天的社會仍然是有詩歌朗誦這種需求的,我們也應有這樣一種義務和責任。我覺得,通過朗誦這種形式,可以使詩歌的功能實現得更加充分。朗誦一首好詩,能夠喚醒人心底的情感、記憶,能夠給人一種精神上的力量。侯霞:
很多人都非常喜歡《給靈魂一個天堂》這首詩。李小雨也曾說,她非常同意你“只要是發自靈魂深處的吟唱,這種吟唱是真實的、是美的、是動人的,是能夠與心靈碰撞產生共鳴的,就是詩”這樣的觀點。那么,你是如何保持了你的“詩心”?薛保勤:
詩歌有抒懷、寄情、明志、喻理的功能,有滋潤人的靈魂、提高人的修養、提升人的境界、開闊人的胸襟、美化人的生活等作用。詩歌不是庸俗的說教,不是簡單的政治的附和,而是來自靈魂深處的吟詠。我覺得一個人只要單純就有詩,一個人只要干凈就有“詩心”。人,害怕的不是慢慢變老,而是什么都經歷了,什么都見過后,多了“曾經滄海難為水”的世故,少了人對生活本真的那份感悟。我想詩歌就是讓我們保持著一種熱誠、一種虔誠、一種忠誠。這熱誠是一種對事業的熱誠,對生活的熱誠;這虔誠是對人生的虔誠,對生命的虔誠;這忠誠,是一種尋找真的忠誠、發現美的忠誠、守望善的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