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潤生
李潤生:邯鄲學院藝術與傳媒學院,副教授,舞蹈系主任
磁縣是河北省的南大門,位于東徑113°54'至114°26',北緯36°15'至36°33'之間。地勢為西部山區,中部丘陵,東部平原。境內至今還保留下來的磁州窯遺址、商代下七垣遺址、曹操練兵的講武城遺址和蘭陵王墓地、北朝墓群等諸多歷史遺跡,充分說明磁縣地理位置優越,歷史文化悠久。磁縣迓鼓即是在這塊神奇土地上孕育出的古老民間藝術文化之一。
鼓是人類是最古老的樂種,也是眾多樂器當中最龐大的家族,其形制千姿百態,品種不勝枚舉。磁縣迓鼓即是該家族中的重要一員。
目前,我國對磁縣迓鼓的起源等研究除了以磁縣茹茹公主墓出土的擊鼓俑(見圖1)為例,鮮有足夠的史料來考證。

圖1:茹茹公主墓出土的擊鼓俑
從擊鼓俑的服飾來判斷,顯然為我國北朝時期士庶男子的冠服;從擊鼓俑的系鼓方法、擊奏形態和鼓的形制來看,十分接近現今磁縣興仁街的迓鼓;從其墓志中“葬于滏水之陰、齊獻武王之塋內”等記載,我們也可以進一步推斷:地處滏水之陰的磁縣興仁街這一帶早在一千四百年前的東魏時期即已流行迓鼓。
另據張浩玲《磁縣訝鼓》、馬振林《開封盤鼓及其音樂特征》、陳業新《皖北花鼓燈探源》等學者的研究觀點,我們應得出較為確切的結論,即現今的磁縣迓鼓應當比史料記載和傳說的年代更早這一事實。曹燕柳《訝鼓談》提到:“唯有訝鼓,從西到東,大江南北,黃河兩岸,都有其足跡。今遍布于全國各地的漢族民間鼓隊,可以說都源于訝鼓,或者是在訝鼓影響下結合當地的情況發展而成的。”這里固然沒有提及磁縣迓鼓的起源,但筆者認為,該問題在眾多學者的不斷關注中,一定能夠水落石出。
系統研究磁縣迓鼓的傳承和拓展模式首先要對其樂器組成、鼓點內容和表演方式等方面加以認知。
迓鼓表演所使用的樂器均為打擊樂。即以大鼓、小鼓為主體,兼以大鈸、小鈸與馬鑼等輔助樂器。
1、大鼓。主要用于較大表演場合,以擴大演奏音響,營造雷霆萬鈞與排山倒海之勢(見圖2)。使用數目一般為1到2面大鼓,每面直徑1-2米不等,高70-80厘米,由2至4人同時或輪流擊奏。為便于行進表演,還要通過人力車、機動車等交通工具,或在大鼓的支架下面裝上輪子來演奏。

2、小鼓。是迓鼓表演的主體,數目因表演規模而定。外形呈扁圓狀,上下面徑40厘米,中部外經48厘米,高21厘米。木制鼓框,紅色無紋飾。雙面蒙牛皮(見圖3),鼓內設鼓簧,鼓外按雙吊環,并以4尺紅綾穿之平系于腰間,置于小腹之前,并用兩根長約30厘米,直徑0.6厘米的有韌性的柳木擊之。

圖3:小鼓
3、大鈸。是迓鼓表演的重要組成部分。兩面為一副,每面直徑約33厘米。使用數目通常與小鼓相對應,善于營造激情氛圍,渲染歡樂祥和的情緒。
4、小鈸。在迓鼓表演中擔當指揮角色。數目為1-2副,兩面為一副,面徑12-14厘米,碗徑5-7厘米,碗高1.5-2厘米,碗頂鉆孔系以紅色綢布。
5、小馬鑼。在迓鼓表演中的角色是“耍丑的”,位于表演隊伍的前列或中間顯要位置,主要與小鈸一起協調樂隊的演奏速度、表演情緒和鼓點的變換。數目為1面,面徑20厘米,用小槌擊之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磁縣迓鼓表演又叫打迓鼓點,現僅有10余套,每套有標題,內容大致反映古代將士作戰場面和群眾生活風俗等內容。現有鼓點有《大得勝》、《小得勝》、《劉備過江》、《捶布鼓》、《拙老婆上吊》、《免子撂蹶》、《二龍戲珠》、《鴟鵯打老鴰》、《雙面帷子》、《狗撕咬的》、《八叉子》等。
透過鼓點的標題不難看出磁縣迓鼓所表現出的豐厚的人文內蘊及其風格特征。它既是磁縣人民群眾淳樸思想感情和高昂的精神風貌的真實寫照,也是中華民族精神特征、審美心理與審美情趣的客觀反映。這些珍貴的地方民間音樂資源,將作為我們今后更好地研究地方音樂文化極為重要的參考價值。
1、演員構成。磁縣迓鼓表演具有豪放、粗獷和剛勁等傳統特色與風格。除輔助性樂器外,一般均由男性參與表演。這是由于擊鼓是一項體力活動,演員除要系掛3-4公斤重的小鼓,并且還要走街串巷連續演奏,而一般女性很難做到這些要求。
2、人數編制。磁縣迓鼓表演依據演出條件、場地和實際用途而采用靈活的編制原則。大致為:8(小鼓):8(大鈸):2(小鈸):1(小馬鑼)。從圖4磁縣興仁街的迓鼓表演看,小鼓4面,無大鼓和大鈸,但小鈸和馬鑼必有。
3、服裝頭飾。磁縣迓鼓表演在春節花會等重要場合才有服飾要求。表演者一般頭系用彩色布條扎束的白色或淺藍色毛巾,身著色彩艷麗的傳統漢族服飾,且在其領口、袖口、衣邊和褲邊等處,襯有與服裝整體顏色反差較大的彩色花邊,遠處望去極為奪目。

5、隊列形式。磁縣迓鼓表演依據演出要求分行進與佇立兩種形式。行進表演時,鼓分兩列居外則,大鈸也分兩列于鼓的內側,小鈸和馬鑼則在前排,若有大鼓,則置于最前或最后兩處。佇立表演時,將向前的方向統一轉向內則即可,這時小鈸和馬鑼則在中心位置進行指揮性演奏。

當前,我國社會隨著生產力的提高、經濟形態和社會生活的變遷,人們的思想觀念、價值取向和審美情趣也隨之發生巨大變化。現代文化背景下的多元文化選擇,使人們對民族傳統文化普遍采取漠視或遺棄態度。磁縣迓鼓在當前現狀下自然也會存在諸多問題:
目前,磁縣迓鼓表演除應付政府部門下達的表演任務外,自發組織的民間演出活動已基本銷聲匿跡。受經濟條件的制約,地方政府用于迓鼓的保護經費極為有限。演出器材的更新、排練場地的建設、排練經費的到位、管理措施的完善等問題,都將直接影響其傳承與保護工作。
磁縣迓鼓是一定歷史時代的文化產物,蘊含了該時代民眾的審美情趣、價值取向及其精神追求,銘刻著磁縣人民的智慧與文化內質,“同時也凝聚著該時代的生態環境、文化土壤及相關文化之間的聯系”,這些十分難得的文化元素與信息,對于當今的文化活動有著極為重要的參考和借鑒價值。但由于宣傳力度不夠,人們對迓鼓的自身價值知之甚少。磁縣興仁街迓鼓藝人王國強(1969年生人)講述,磁縣迓鼓是該村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地地道道的民間藝術,應當最古老也最原始。其鼓點及表演方式與方法均區別于我國其他各地區的迓鼓表演,磁縣迓鼓應當有著獨有的個性特征與風格。
磁縣迓鼓表演主要以興仁街迓鼓隊為代表,屬于地緣性而非血緣性的民間。上世紀90年代之前,該村迓鼓表演隊伍基本穩定,表演活動相對頻繁。如今受多元文化的沖擊,保護措施的滯后,加上老藝人相繼去世,多數青年人不愿學習,導致后繼無人,表演組織已無力維持。現在仍然能夠表演迓鼓的藝人已屈指可數,僅有王國強、胡三付、徐某(小名:平)、王德全、李志、胡萬保、張金強等人。
一種藝術形式的流傳,首先要有一定數量的受眾群體。在過去的年代,每逢傳統民間活動或有紀念意義的重大節日,必有迓鼓表演助興。如正月十五磁縣城內府君廟崔府君出城活動,城隍廟、火神廟前的慶祝活動以及求雨等活動,都有規模盛大的迓鼓表演。但當下由于迓鼓表演缺乏創新發展,致使社會參與度和影響力明顯下降,其輝煌與繁榮的時代已經一去不返。
世易時移,磁縣迓鼓作為一種積淀深厚的傳統藝術從古代走向當代,有著自己的演進規律,也有伺機發展的重大機遇。在重視民族民間文化保護的新世紀,惟有拓展與創造具有時代感的表現方式,與時俱進,才能使磁縣迓鼓實現新的歷史變革,走上生生不息的可持續之路。
面對當前日益惡化文化生態環境,磁縣迓鼓傳承與保護除了要爭取政府職能部門的支持,我們還必須積極探索迓鼓自身傳承與保護的新路子。首先應鼓勵社會力量通過舉辦與迓鼓表演相關的各種活動,讓大眾對磁縣迓鼓獲得更多的認知,喚起大眾走進迓鼓并參與迓鼓表演,使迓鼓在民間群體中得以自然傳承和保護。其次應通過地方非政府組織,積極規劃與籌謀,將迓鼓表演成為社區和文化廣場中的一項特殊健身活動項目。這樣既有利于迓鼓的傳承與保護,又起到了強身健體的作用。而且,對進一步豐富群眾的文化娛樂生活,抒發民眾的情感,陶冶民眾的情操以及加強民眾間的思想交流,并對構建和諧社會將起到積極的推動作用。
地處滏陽河畔的磁縣興仁街有著優越的地理環境和潛在旅游資源,磁縣著名的八大景之一“滏橋秋月”即處于此地。嘗試將迓鼓文化資源與當地旅游資源的有機結合,既可為迓鼓的傳承與保護開拓一條出路,還可以有一定的經濟效益。這一方面的典型模式與案例,如《印象·劉三姐》、《大宋·東京夢華》、《中華泰山·封禪大典》和《鼎盛王朝·康熙大帝》等大型實景演出均為我們提供了成功的范本,需要我們認真參考和借鑒。
磁縣迓鼓藝術集審美性、人文性和教育性為一體,通過學校教育對其傳承與保護不失為一條有效途徑。其一是將迓鼓藝術納入到校本課程之中,讓學生通過了解迓鼓的發展歷史,體悟迓鼓的文化內蘊,產生對迓鼓的認同感及民族自豪感,激發迓鼓的傳承保護意識。其二是將迓鼓引入到音樂課堂教學中來,豐富音樂課堂教學內容,提高學生音樂的認知水平,促進學生音樂能力的基本形成。其三是將迓鼓表演作為體育課堂教學中的專項課程。因為迓鼓演奏本身就是一項體力活動。此外,演奏過程中所強調的身體動作的協調能力、大腦的應變能力以及堅韌的毅力等,都較其它體育項目有著理想的教學效果。
地方政府是公共權力的代表者和行使者,有責任、有義務對社會的公共事務進行保護和管理。對于迓鼓的傳承與保護,責無旁貸。其首要任務就是成立迓鼓藝術表演協會,建立一支優秀的迓鼓藝術研究隊伍,營造傳承和保護迓鼓藝術的濃厚氛圍。一方面主動聘請當地迓鼓藝人加盟協會。讓藝人定期舉辦各個年齡層次的培訓班,選拔優秀的表演人才,參與各地的民間藝術交流和演出活動,宣傳磁縣迓鼓,擴大磁縣迓鼓的知名度。另一方面要誠懇地邀請相關學術專家參與協會的學術研究。研究即傳承。通過研究,來提取豐富的民族文化精髓,為當代和未來的文化藝術發展提供有益的素養,并對迓鼓的生態狀況、保護方式和拓展創新做出科學的辨析,提出具有創建性的改革發展思路,使古老的迓鼓藝術能夠跟上時代的步伐,并成為磁縣獨樹一幟的民間藝術品牌。
關于磁縣迓鼓的傳承與拓展等理論思考與實踐這項工作雖然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大事,但我們也應清醒地意識到,盲目追求革新,遵循所謂的“與時俱進”,企圖獲得廣闊的生存發展空間,擁有長久的生命力,只會加速磁縣迓鼓的傳承與再生功能的變異或喪失。因此,對磁縣迓鼓的傳承與拓展,首先應尊重磁縣迓鼓自身的發展規律,在不傷及磁縣迓鼓自身的本質特性,造成對迓鼓本體的扭曲和裂變下,可進行適度地開發與創新。一旦發現對于磁縣迓鼓樣態可能造成一定危害,應立即中止,或者調整策略,再行開發與拓展。
總之,對于磁縣迓鼓的傳承、保護與拓展應當成為全社會的共同使命。對于國家和政府首先應以法律、行政、經濟等各種形式和手段,將磁縣迓鼓的傳承與保護置于社會發展的重要位置。而作為社會的每個成員,也應形成傳承與保護磁縣迓鼓的自覺意識,使得這份優秀的民間文化藝術得到持久的傳承和科學利用。
注釋:
[1] 朱全升、湯池:《茹茹公主墓發掘簡報》,載《文物》1984年第4期,第1-9頁。
[2] 張金茹:《北朝冠服》,載《文物春秋》2000年第4期,第58-62頁。
[3] 張浩玲:《磁縣訝鼓》,載《中國音樂》1988年第1期,第84頁。
[4] 張浩玲:《磁縣訝鼓》,載《中國音樂》1988年第1期,第84頁。
[5] 馬振林:《開封盤鼓及其音樂特征》,載《中國音樂學》1996年 S1期,第22-27頁。
[6] 陳業新:《皖北花鼓燈探源》,載《安徽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 》2008年 04期,第477-483頁。
[7] 曹燕柳:《迓鼓談》,載《絲綢之路》1997年第3期,第61-62頁。
[8] 田川流:《論非物質文化的傳承與變異》,載《山東藝術學院學報》2012年第1期,第4-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