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耀紅
陳耀紅:香港信報前助理總編輯

2003年11月,中國古琴藝術獲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批準列入“人類口頭和非物質遺產代表作”名錄。明年,此事將踏入十周年。這十年來,香港琴界對古琴藝術成為世界文化遺產后的音樂生態一直默默關注。

另一位香港資深琴家劉楚華在她主編的《琴學論集》中的論點亦相同。她說:“……直至2003年‘申遺’之后,社會各界亦常態地冷靜對待古琴,不見熱潮效應,亦暫無突發的商業化現象。”劉楚華在港的琴齡超過三十年,她與謝俊仁都最有條件探討這個問題。筆者學習古琴僅五年多,本文無意在這方面詳作討論,只是想借介紹中大的古琴周,談談這種音樂形式在香港過去與現在的發展點滴。
香港琴學發微于何時,其基礎是什么,是一個值得研究的問題。有人認為,香港琴壇真正展開活動,是由徐文鏡開始。徐元白、徐文鏡昆仲是二十世紀兩位重要琴家。徐文鏡在上世紀三、四十年代間移居香港后,組織雅集,還把斫琴技術傳授到到香港,的確對香港琴壇貢獻良多。但古琴之所以要申遺,是因擔心此種音樂難以延續。音樂的延續需要后繼有人。據悉徐文鏡在港只有一個學生,因此,若說到在古琴傳授方面有重要貢獻的,蔡德允應占鰲頭。此外,亦不得不提到新亞書院。

中大中國音樂資料館與中大藝術行政主任辦公室于今年11月13日至19日為校內人士舉辦的古琴周,可說是為紀念申遺成功十周年拉開序幕。借此活動,回顧新亞書院與本港的古琴傳承之間的關系,相信有助了解當今香港琴風形成的底蘊。立此存記,有助將來作一比較。
新亞書院前身是一家文商學校,創辦于1949年,翌年易名新亞。創辦者多是來自內地的文人學者,例如院長錢穆是歷史學家,而唐君毅被視為新儒家學派代表,兩人都是國學名家。他們選擇南下移居香港,艱苦辦學,為的就是希望香港成為中華文化承先啟后的一處園地。筆者1978年畢業于中大時,新亞書院仍有一批以堅持中華文化為己任的學生,這些人被視為國粹派。
早期在新亞的樂會學過古琴的,有潘重規、唐君毅夫人謝方回,與張世彬等,都是深具國學學養的人。張世彬是中大中國音樂資料館創辦人。他連同吳因明、蔡德允,以至胡菊人與后來的劉楚華等,都在新亞的琴社授過琴。謝方回也曾教過黃樹志。這些喜好中國傳統文化的人當是二十世紀中葉以后香港琴學重要的陽光雨露,培育著香港琴人對古琴藝術的理念。


姚公白彈《廣陵散》四十余年。琴藝方面,他是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古琴代表性傳承人;琴學研究方面,他亦有許多未公開發表的見解。這次中大古琴周,他可說是兼琴家與學者兩重修養,一方面簡介歷代對《廣陵散》及其同曲異名者所留存下的詩文、研究,以及曲譜,另一方面提出他本人對有關研究的一些看法。

不過,此曲有許多種變體。現存的十多部載有此曲的琴譜,所載曲名不一,除《廣陵散》外,亦有如《廣陵真趣》等。其曲體長短不一,有長達45段,而清朝以后的以10段者最多。此外,還有說23段、36段、41段,與44段等。有些有開指,有些沒有,亦有以慢商品開始;《神奇秘譜》稱三段小序為止息,而《西麓堂琴統》一譜便載有兩首不同的《廣陵散》,諸如此類。姚公白據《琴曲集成》,對所載譜本上此曲作多番比較,有些還列成表格,不過,他這些研究僅在志蓮的課堂讓學生分享,并未書面發表。不管是否會有人提出跟他不同的意見,然因他年青時已懂彈此曲,擅長《神奇秘譜》與《風宣玄品》的《廣陵散》,加上家學,受老一輩琴家與學問的熏陶,因此對不同變體樂曲本身吸收之快及理解非一般學者能及,再一次顯示了香港學生之福份。內地亦有青年定期或不定期來港上他的課。
《廣陵散》有不同變體,說明傳統音樂在古代已不斷地演變。中國傳統受歡迎的音樂,變體通常很多,不單是文人喜愛的琴曲如此,俗樂亦是如此。《廣陵散》絕非孤例。

古琴成為世界文化遺產與香港古琴生態出現的變化雖然不一定有關,但上述的現象應都是值得關注的現象。
注釋:
[1] 有關徐文鏡的生平,可參閱唐健垣的《琴府》、畫家周士心著的《周士心談藝錄》中的《盲翁徐文鏡》,以及筆者2011年9月8月在香港《信報》刊出的《訪蔡福記談徐文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