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利平
(昆明學院 社會管理學院, 云南 昆明 650214)
慈善與宗教的密切聯系是人所共知的,慈善理念是宗教倫理觀的共同內涵,在中國慈善事業向現代轉型的歷史進程中,在鼓勵宗教積極參與慈善公益的時代背景下,探析伊斯蘭教慈善理念對穆斯林社會實踐的指導意義及構建和諧社會的作用,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
伊斯蘭教慈善理念發軔于伊斯蘭教的經典《古蘭經》和《圣訓》,在歷史的進程中伊斯蘭教形成了自身完整的慈善理念,并具有其自身的特點。
伊斯蘭的慈善倫理是在“認主、敬主”條件之下的“行善”即信仰安拉作為伊斯蘭一切慈善倫理踐行的基礎,沒有“信”一切善功行為就不具備救贖的終極價值,在此基礎上“行善”被提到了僅次于崇拜安拉的第二大功修。《古蘭經》中多次宣導著信仰之中的行善:“以時光盟誓,一切人確是在虧折中,唯有信道而且行善,以真理相勸,以堅忍相勉 的 人 則 不 然”[1](P.103)(本 文 所 引 古 蘭 經 均出自馬堅譯本)。
伊斯蘭慈善理念與信仰心理的強大作用互動共同促成了伊斯蘭慈善理念的超穩定性特征。不經由時代更替,社會變遷和人為的變動而改變。只要宗教信仰存在,這種約束力就極其有效。
伊斯蘭的慈善觀建立在信仰安拉這個基本圓點之上不斷向外輻射的一個同心圓。這個同心圓強調的是一個信仰安拉的人是一個去惡從善,勸善戒惡,表里如一的人。在這個大的原則之下,伊斯蘭強調首先愛自己,再推己及人愛別人,愛自己的親人、愛自己的鄰居、愛同自己有關系的和沒關系的人。一定意義上兼具了中國傳統文化中儒家“仁愛”和墨家“兼愛”的精神內核。愛的精神充斥在《古蘭經》和《圣訓》中,《古蘭經》中說“你們當孝敬父母,當優待親戚,當憐恤孤兒,當救濟貧民,當親愛近鄰、遠鄰和伴侶,當款待旅客,當寬待奴仆”(第四章第36節)。伊斯蘭慈善受益主體不僅涵蓋了人類社會中的每一位個體——穆斯林或非穆斯林,其恩澤也惠及到其它形式的生命體,一草一木,一鳥一獸。
馬注在《清真指南》中提出了“四善”說:“能慈骨肉者,謂之獨善;能慈同教者,謂之兼善;能慈外教者,謂之公善;能慈禽獸、昆蟲、草木者,謂之普善。”[2](P.145)這 四 善 很 好 的 概 括 出 了 伊 斯 蘭 教 慈善理念的普世性特點。
伊斯蘭的慈善倫理兼具了物質財富的施舍和精神慰藉。伊斯蘭慈善理念提倡關照弱勢群體;關愛鰥寡孤獨者;關愛孤兒;維系親情、鄰里等社會關系。這些關愛不僅限于物質的幫助還涵蓋精神的慰藉。善意、善言、善舉、善行對自己,對他人,對穆斯林,對非穆斯林都應當在這種慈善理念的指導下實踐愛人如愛己。
伊斯蘭把建立在愛的基礎上的慈善關照通過“天課”制度化。作為伊斯蘭教五大功修中的“天課”制度。是所有穆斯林都有義務承擔的社會責任。伊斯蘭通過天課這種強制性、義務性的宗教責任實現了對個人的提升,同時體現了強調兩世并重的伊斯蘭信眾的社會責任和愛的實踐。除了天課的強制性,伊斯蘭教還提倡隨意自愿的“賽德格”即施散。與天課“則卡特”的強制性、規定性相比,“賽德格”更自由,它是自愿的、隨意的,受鼓勵的。
綜上所述,伊斯蘭教的公益事業是信仰實踐的組成部分,是宗教信仰的外化與物化。所有的宗教,都有著濟世助人的主張,伊斯蘭教概莫能外。可以說,穆斯林出于其信仰和教義理解來參加扶貧濟困、賑災救難、養老托幼、助殘助孤等社會慈善公益活動,以其“社會關懷”來表達或傳遞出“終極關懷”,彰顯出自身的社會價值。
全球范圍來看,伊斯蘭慈善公益的實踐有著悠久的傳統,而伊斯蘭慈善理念在當代中國穆斯林的實踐中則表現出兩個方面的薄弱性,一方面是傳統和歷史的原因使得我國信仰伊斯蘭教的信眾對自我宗教功修的重視遠遠超過了對社會功修實踐的重視,作為穆斯林信仰的一部分,伊斯蘭慈善理念在理論上和實踐上存在一定的距離,伊斯蘭先進的慈善理念同穆斯林相對落后的慈善實踐之間形成了一定矛盾。雖然穆斯林有樂善好施,樂于助人的傳統。但長久以來在我國穆斯林多以個體實踐的方式踐行著伊斯蘭教的慈善理念,中國穆斯林的實踐中更多以一種個體化和家庭化行為出現,也就是說中國穆斯林的慈善公益實踐還處于一種個體慈善的階段,制約了伊斯蘭慈善的規模、規范和社會化進程,尚有一個從個體慈善到群體慈善到現代慈善公益拓展的進程。
另一個方面,我國民間活躍著大小不等、規模不一、正式與非正式并存的各種穆斯林基金會,互助會,助學會等慈善公益組織。筆者無意抹殺歷史進程中我國伊斯蘭慈善公益所體現的價值,但小、散、亂的慈善公益格局依然是當代伊斯蘭慈善公益沒有擺脫的既有局面。一方面,規模小,社會影響力有限,多為一些臨時性,突發性的小額捐助,缺乏長期性的慈善公益活動。另一方面,缺乏專業化、制度化的管理,穆斯林很多慈善公益組織的從業者多是退休人員擔任,本身缺乏現代公益運作管理的相關知識,因而形成管理的混亂性和慈善公益項目的局限性。更缺乏具有品牌的慈善公益的長遠運行機制。
最后,穆斯林慈善公益在觀念上還需打破一些局限性,正如普世性是伊斯蘭慈善理念的特點,也就意味著穆斯林慈善公益實踐的對象,不僅僅是穆斯林,而是這個社會中所有需要關愛的群體。
綜上所述,如果把伊斯蘭慈善公益置于公益事業的現代語境下,可以看出目前我國伊斯蘭慈善公益,從慈善的范疇到慈善的對象到慈善的方式上有很大的局限性,尚缺乏同現代公益事業規范化、制度化以及專業化的運作模式有機結合。因此無論從專業化、制度化還是規范化、和規模化上來說,我國伊斯蘭慈善公益組織都有極大的空間亟待提高。
伊斯蘭慈善理念的普及離不開當前我國逐漸形成的良好的慈善公益氛圍,自2008年汶川地震和北京奧運會后,從青年志愿者到社會企業家我國正逐漸形成慈善公益的良好氛圍。這樣的大環境使得伊斯蘭慈善公益理念的普及成為一種可能和必然的選擇。
如上所述,兩個方面的薄弱環節,不僅制約了伊斯蘭慈善公益理念的普及,同時也制約了穆斯林慈善公益的實踐和自身社會化發展的道路。在穆斯林大眾中普及伊斯蘭慈善理念就顯得非常必要,歷史以來伊斯蘭的各式教育中更注重對經訓的傳導,對個人功修的宣導,社會功修實踐途徑有待進一步拓展。因此,系統全面對伊斯蘭慈善公益理念的梳理、把握和傳授的工作應當在最基礎的各級各式阿語學校教育中展開。
同時,注重清真寺在伊斯蘭慈善公益中的作用是當前社會環境下清真寺應當彰顯的一個功能。清真寺在穆斯林心中有著崇高和神圣的地位,是穆斯林進行各種宗教事務活動和社會活動的場所,因此,清真寺在伊斯蘭慈善公益理念的普及上應當突破傳統宗教事務活動為主的范疇,加強其社會功能紐帶維系的作用,利用清真寺這個場域逐漸培養伊斯蘭慈善理念的養成教育,形成穆斯林全體慈善的社會環境氛圍。
伊斯蘭慈善理念的普及既是伊斯蘭教本身教義的要求,也是時代發展過程中宗教社會化的必然要求。
借鑒和學習成熟的慈善公益組織運作模式,將伊斯蘭慈善公益的理念同現代慈善公益的理念有機結合,探索一條具有中國伊斯蘭教自身特點的慈善公益之路。因此,對于伊斯蘭慈善公益組織來說,從慈善公益的理念到專業人員的培養到組織架構,從慈善公益的項目選擇到內部管理,從慈善公益的透明度到社會公信度等諸多的方面還需整合各方面的資源,積極完善公益組織自我能力的建設。
2012年2月26日國家宗教事務局聯合中共中央統戰部、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民政部、財政部和國家稅務總局聯合印發《關于鼓勵和規范宗教界從事公益慈善活動的意見》(國宗發〔2012〕6號)(以下簡稱《意見》)。《意見》的出臺極大的鼓舞了宗教界參與慈善公益的熱情,隨著當代社會的多元發展及在社會轉型過程中出現的復雜局面,宗教界參與社會服務和公益事業應該說是水到渠成、恰逢其時,對于伊斯蘭慈善公益事業來說審時度勢,把握好這一時機,是伊斯蘭教社會化實踐之路的必然選擇。
加強慈善公益的現代化實踐是穆斯林實踐伊斯蘭兩世吉慶宗教觀的途徑,伊斯蘭教認為穆斯林既是一個信仰真主的人,同時也是一個積極修身向善,樂于助人,解人為難的人,一個沒有同情心,沒有悲憫心的穆斯林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穆斯林,正如《古蘭經》中多次提到的信仰并做善事。現代慈善公益能拓展穆斯林的社會化實踐的道路,讓穆斯林更多的融入到社會中去,關愛他人、踐行自己的愛心,彰顯伊斯蘭的魅力,打破和改變對伊斯蘭的誤解。
以宗教精神為指導的伊斯蘭慈善公益將從根本上提升穆斯林的倫理道德,有助于穆斯林整體素質的提高。伊斯蘭教作為宗教的社會約束力通過慈善公益行為滲透為穆斯林個體道德提升的述求,即信仰由最崇高的精神追求和最微小的行為實踐組成,這樣精神的追求就和個體的行為產生了合力。根據伊斯蘭慈善理念與實踐,社會中的每一位成員都可以作為慈善運作主體,在客觀條件允許的范圍內予以他人甚至其它生命體以精神或物質上的幫助和關愛。
現代慈善事業,承擔著道德建設的社會功能,如能將伊斯蘭教的慈善理念不斷的轉化為社會公德,則可在一定程度上實現現代慈善的養成教育和宗教社會化的多重結合,對社會和諧建設有著重要的現實意義。
信息的錯誤和信息的不對稱,往往會是誤解和偏見的起源,穆斯林投身到現代慈善公益的實踐中一方面有助于穆斯林自我在慈善公益的踐行中提升自我道德,同時能有一個讓非穆斯林群體認識、了解穆斯林的機會,破除原有偏見和誤解的機會。現代慈善公益的實踐更有利于實現個人與集體、個人與社會利益之間的平衡,把視野投向弱小群體,平衡社會力量也是穆斯林應當關注的社會問題。伊斯蘭教強調以仁愛之情懷,積極投身于有益大眾的各種慈善公益活動,把今世的耕耘與后世的吉慶統一起來。轉型期的中國社會,出現了貧富分化、未富先老等一系列社會問題。伊斯蘭教慈善公益參與社會救助、公益捐贈等將與民眾之間搭起一座緩沖社會矛盾,實現社會公正的橋梁,必將為和諧社會的構建起到積極的作用。
如艾哈邁德·愛敏在《阿拉伯伊斯蘭文化史》中說的:“善功與信仰同為伊斯蘭教的基礎”[3](P.665)。伊斯蘭教慈善理念為推動個人慈善到組織化的慈善公益轉化提供了基礎,在這廣泛的基礎之上,加以積極的引導逐步突破個體慈善,家庭慈善,群體慈善的格局,形成大眾慈善的社會氛圍,指導穆斯林倫理道德實踐,為穆斯林慈善養成教育發揮作用。伊斯蘭慈善公益的實踐也是伊斯蘭教社會化實踐的必然選擇。在機遇與挑戰并存的時期,我國伊斯蘭慈善公益事業定要審時度勢、開拓進取,學習和借鑒其他宗教成功的慈善公益經驗,學習現代公益運作、管理的經驗,探索一條規范化、專業化、制度化、規模化的伊斯蘭慈善公益之路,努力辦成社會認同、政府信賴的伊斯蘭慈善公益,實現傳統與現代的有機整合,促進和諧社會的構建。
[1]古蘭經[M].馬堅,譯.北京:社會科學出版社,1988.
[2]馬注.清真指南[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87.
[3]艾哈邁德·愛敏.阿拉伯伊斯蘭文化史[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