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早期英國貴族婦女的地位探析

郭佳麗

（天津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天津300387）

馬克思曾經這樣說，“每個了解一點歷史的人都知道，沒有婦女的酵素就不可能有偉大的社會變革。社會的進步可以用女性的社會地位來精確地衡量”。［1］（P586）貴族婦女作為婦女群體的重要組成部分，在社會生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而其特殊的地位也是隨著時間的遷移而不斷變化。在中世紀的某些時期某些地區，貴族的身份是根據母系的血統確立的，根據父系確定身份的原則，直到中世紀后期才變得更為普遍。多數等級文學的作者將貴族婦女視為女性中的上層。安貝爾·德·羅曼在著作中首先向所有的世俗婦女發出訓誡，在這些不同的訓誡中，第一條就是獻給貴族婦女的。他寫道：“就享有的地位和財產而言，她們的運氣不壞，因此對她們的要求也要比其他婦女多”。［2］（P137）

中世紀晚期和近代早期是西方社會的轉型時期。在這個時期，西方資本主義迅速發展，民族國家逐步形成，社會處于激烈的動蕩之中，其中既發生了一系列具有深遠影響的革命事件，如地理大發現、文藝復興、宗教改革、科技革命等，也發生了一些極具影響力的惡性事件，如獵巫運動等。在這一時期，西方社會在政治、經濟、文化、風俗習慣等方面都面臨著重新構建，性別關系的重構在所難免，那么這一過程中女性的地位和狀況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呢？

一、英國貴族婦女的基本生活狀況

我們發現，在該時期，人們并沒有弱化或打破舊有的男權社會，而是對之進行了重新的確證，其目的是使男性能夠全面地控制女性，使她們沿著男性設計的道路前行，由此也就導致了勞倫·斯通所謂的“父權制的強化”的情況出現。在這種形勢下，那種強調女性貞潔、緘默、溫順的傳統女性觀不僅得以重新流行，而且還得到了進一步的強化。

婦女作為英國貴族社會中有力的人物，能夠具有影響力不僅是因為她們的特征，而是因為在許多領域，社會希望她們具有積極性并在眾多領域中運用自己的權利。貴族婦女無疑從她們的父親和丈夫那里得到自己的地位，并享受著處在社會等級最高處的位置。貴族婦女們積累財產和政治資本，掌握家庭中的權利，并在她們扮演妻子、母親、寡婦的角色時取得獨立。

貴族當然不是聯系緊密的等級，一些家庭在約克和都鐸王朝時期進入貴族行列，即使上層流動的數量相對來說很小。“貴族家庭的一個重要功能就是繁衍后代，貴族婦女的生活是通過這樣塑造他們的家庭的力量而建構的，她們的活動也包含了家內、經濟和政治的功能”。［3］（P7）因此，貴族婦女在保證他們的家庭和等級地位的存續上具有重要的作用，同時在大量的政治分裂和主要的宗教改革時代中保證社會穩定扮演著重要的角色。

研究原始社會的人類學家們認為，人類的許多職業，如制陶、紡織、農耕、烹調、撫育幼兒等，在許多時代都被視為女性的職業。作為貴族婦女，她們會積極支持她們的男性親屬來支撐并維持這種性別關系，從屬于男性統治的合法和重要的結構體系。她們的態度和行為部分源于她們受到的教育以及家庭的培養，這種教育使她們認為，接受男性的統治是上帝賜予的、固有的、天生的。此外，在早些時候，貴族婦女已經意識到她們從父親和丈夫的財富、地位及權力得到的利益。因此，即使個別貴族婦女或許會批評，或與她們的男性親人吵架，但沒有證據顯示她們作為一個團體組織，她們的利益與男性親屬利益相區別，她們為自己本身清楚地表達了在家庭中與她們的職責所不匹配的愿望。相反，她們為她們的家庭和階層做出了為社會繁衍后代的貢獻，執行了一系列使得父系政權長存的任務，同時，她們積累了大量的權力、資源和個人聲望。

然而，貴族婦女作為統治精英的利益與一個作為從屬性別之間的矛盾創造了一個允許并鼓勵她們去發展不同的女性前景的空間。即使這在她們的整體生活中很少有記錄，但這種觀點是非常明確的，她們發展了以她們的母親、女兒、姐妹、姨媽、侄女為中心的關系網絡。甚至有資料顯示，“貴族母親比女兒的父親更少懲罰那些沒有經過父母的同意而結婚的女兒們，這是一個為了她們的家庭利益而把女兒當做財產交換的包辦婚姻體系含蓄的批評”。［3］（P10）

貴族婦女的大家族給予了她們空間和機會去形成并培育她們的女性關系網絡。最顯著的是孩子出生時的高級女性典禮，但是成年的女子在婦女而不是母親的照顧下的習俗也是顯著的。這創造了一種形式，即年輕的婦女通過她們的祖母和更遠的女性親屬循環，這是一個加強女性親戚之間的跨代聯系的過程，以及建立生活在一起的女貴族之間關系，貴族婦女珍惜她們從這些關系和習俗中得到的友誼和情感。

二、父權制社會結構下的貴族婦女地位

近代早期的英國貴族婦女對她們男性親屬的從屬取決于一系列連鎖的經濟、法律以及政治制度，最基礎的是普通法：由男性限定繼承的長子繼承制，以及依賴于嫁妝的包辦婚姻體系。她們同時代的人見證了這些制度是通過號召牧師和自然法來承認婦女的低卑及從屬。這些物質和意識形態的建構創造了一個把貴族婦女排除在正常的政治權力之外的政權，這似乎是完全固有的、正常的，實際上是毫無問題的。

即使這種父權制政體為貴族男子的利益服務，但他們努力去管理他們的家庭、家人以及莊園時，嚴格地遵守普通法導致了嚴重的問題。強加給妻子的教義的局限性使婦女們很難去履行她們的職責。有一個案例，男人把遺產轉交給他們的下一代的策略與長子繼承制或他們財產的限定繼承的慣例是有沖突的。還有當他們為自己或他們的兒子安排所期望的婚禮時，要求他們為將來的新娘建立獨立的財產權利，即使普通法和公正法庭都不承認這樣的安排。因此，實際上，貴族男子與他們的律師合作去修改或回避法律，以至于他們能夠為他們自身和他們的家庭實現目標。結果就是父權制對貴族婦女的影響有相當的靈活性。

受丈夫保護的教義界定并強迫婦女要服從于她的丈夫。受丈夫保護的信條在建立貴族婦女生活的范圍上是很重要的，因為她們幾乎都結婚了。“在我所追蹤的約克王朝和都鐸王朝時期的2209個貴族婦女中，94%結婚了，幾乎總是在她們21歲之前，她們的婚姻形式對于北歐模式是個例外，即以獨身的高比例和第一婚姻相對晚齡為特征”。［3］（P18）

作為貴族妻子，她們沒有財產權利，不能簽署一個具有約束力的合同，不能實施或反抗一個訴訟或寫一份遺囑。妻子們沒有她們丈夫個人財產中的任何交互的權利。“直到17世紀晚期，在倫敦、威爾士和約克郡的大主教轄區，寡婦保留了她們得到三分之一丈夫物品和私人財產的權利。”［3］（P18）“除了廣泛地控制他們配偶的財產外，丈夫幾乎沒有限制她們妻子的物質權利。法律允許他們去控制妻子的行動、住所的位置以及與其他人的接觸；為了從身體上懲罰她們，把她們限制在城堡里。”［3］（P19）

當貴族成員評價貴族婦女時，他們幾乎總是用消極的詞匯來描述她們。許多貴族婦女已經把她們性別的消極觀點內在化了，這樣講是不正確的。她們肯定會再三呼吁，當這樣做對她們是有利的，即使沒有辦法知道是否她們在憤世嫉俗地使用了一種有用的修辭策略，或是表達她們所分享的觀點。這種廣泛接受的關于女性本質的觀點是相信婦女們的從屬地位。實際上，男性的主導作為一種象征，是為了恰當的分配權力。

總之，在父權制結構下生活的英國婦女不能夠參加國家和社會的任何管理，家庭中，妻子沒有人格權、財產權、契約權，甚至喪失了對子女的監護權和訂立遺囑權。無論是宗教法規還是民法，都認為婦女應當處于丈夫的“權杖之下”。［4］（P86）

三、文藝復興時期貴族婦女的地位變化

歐洲文藝復興的指導思想是人文主義，這個時期人文主義者最重要的思想特征之一是宣揚人為萬物之本的思想。然而，歐洲文藝復興時期對人的發現和社會變化究竟是對包括男女兩性在內的人的價值的肯定，還是僅僅為男性提供更多的個性發展機會，這個時期婦女的地位究竟如何？對此，學術界持有不同的看法。“布克哈特認為，這個時期婦女與男性處于完全平等的地位。瓊·凱利-加多爾則在其論文中指出，作為一個群體的婦女，尤其是上層婦女，她們的社會和個人自由選擇權在文藝復興時期反而受到了限制”。［5］（P219）

文藝復興時期，神權和男權仍主宰著女性的命運，盡管如此，各階層女性開始思考自身處境地位，發掘女性自身價值，公開反抗男權壓迫，參與社會事務。雖然這些言行僅是少數女性的個別行為，卻是女性爭取尊嚴和權力的曙光。

從貴族婦女的婚姻家庭狀況看：文藝復興時期，“在婚姻問題上，貴族婦女只有兩個作用：年輕時，她只能充當一個溫順的新娘，被動地嫁給符合自己家族利益的男人，在以后的生活中，她也必須小心謹慎，畢竟在婚姻問題上，家中的男人最后說了算。在這一過程中，家族的經濟利益與社會利益要遠遠大于個人的感情愛好。”［6］

就貴族婦女的受教育程度看：文藝復興時期，“家世良好的女子從小就受到訓練，將來如何相夫教子，這是她受教育課程中的主要科目。一直到結婚前幾個星期，她都住在修道院或家里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由修女或家庭教師授予其他一般男子一樣完全的教育。通常學習一些拉丁文，略熟悉古希臘和羅馬史上的著名人物，略涉文學和哲學，練習彈某種樂器，有時也學習雕刻或繪畫。”［7］（P208）

綜上所述，在這一社會轉型時期，受城市興起、資本主義萌芽產生發展、人文主義思想傳播等因素的影響，社會的價值觀念與倫理道德發生轉變，沖擊著當時的女性，尤其是貴族婦女。“她們開始思考自身的處境地位，發掘女性自身價值；開始謀求參與社會公眾事務，以自身的才華獲得社會承認；開始公開反抗男權壓迫，并向整個封建的男尊女卑的倫理道德和男主外女主內的社會秩序發出了挑戰。”［8］

婦女地位是一個國家或時代文明程度的標志。在幾百年的歷史變遷中，英國婦女的地位經歷了從下降到不斷上升的歷程，但終歸沒有改變婦女在社會家庭中的從屬地位。所以了解近代早期英國貴族婦女社會地位，分析其變化，有助于我們對近代英國婦女不同社會階層的了解和把握，進而對英國的社會生活有更深刻的認識。

［1］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以〕蘇拉密斯·薩哈.第四等級——中世紀歐洲婦女史［M］.林英，譯.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2003.

［3］Barbara J.Harris.English Aristocratic Women［M］.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2.

［4］〔英〕阿薩·勃里格斯.英國社會史［M］.陳叔平，等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1.

［5］裔昭印.西方婦女史［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9.

［6］美國時代·生活圖書公司.天才復生·文藝復興時期的意大利［M］.耿建新，譯.濟南：山東畫報出版社，2003.

［7］〔美〕威爾·杜蘭.世界文明史·文藝復興［M］.北京：東方出版社，1999.

［8］李繼紅.淺論復興時期女性的變化［J］.昆明大學學報，200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