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典籍英譯文本語篇體裁與文化語境的預制性分析

崔 穎

(大連民族學院 外國語言文化學院，遼寧 大連116605)

一、系統功能語言學語篇綜述

系統功能語法是20 世紀中葉以來最有影響、最引人矚目的語言學理論之一。韓禮德(Michael A. K. Halliday，1925 －)被公認為系統功能語言學派的代表人物。他從社會學的角度研究語言，提出了語言學中的社會符號學(social semiotics)。他指出，語言是社會行為，是人的行為潛勢(linguistic behavior potential)，是語言和文化允許他選擇的選擇范圍，或者說是在語言行為上“能夠做的事”的范圍。通過語言，“能夠做的事”表現為“能夠表達的意義”，即意義潛勢(meaning potential)。意義潛勢是行為潛勢在語言的詞匯語法系統上實現的，但語言形式的選擇在很大程度上受社會文化環境的制約。因此，語言的意義在于它的使用，而意義是情景語境中的復雜關系的總和，所以意義不應局限于詞匯和語法意義，還應包括情景語境中的意義。一種語境來自語言內部，即一個結構各個成分之間的組合關系和一個系統內項目或單位之間的聚合關系;另一種語境來自語言外部，它涉及一個人的全部經歷和文化歷史，融合了一個人的過去、現在和將來。

語篇不僅是比句子更大的語言單位(a unit of language above sentence)，更是使用中的語言(language in use)。語篇是在語境中、在特定社會文化中的語言運用。我們不是不可以像分析句子那樣去分析語篇的組織構造，但這種分析絕對不能脫離語篇產生的社會文化語境。語篇的形成，有一定的規律;語篇的樣式，有其自己的特征。這些規律和特征與社會文化語境的方方面面有著十分密切的聯系。一方面，不同社會文化背景的人，所使用、所制造的語篇不盡相同;另一方面，不同的語篇也會建構不同的個人經驗和社會現實。

黃國文在成功地應用系統功能語法框架分析了廣告語篇之后指出，這種語法比其他任何語言學框架“更適合用來分析語篇”［1］。此后，對功能語法的報道介紹和科研成果已明顯增多，其影響遍及語言學、翻譯、外語教學、文體學、話語分析等領域，為其他語言學理論望塵莫及［2］。

二、語篇體裁與文化語境之間的預制性關系

韓禮德認為系統功能語言學的本質是選擇。這種選擇不僅表現在語言層面上，也表現在超語言的文化層面上。超語言層面上所做的不同意義的選擇決定和制約著語言層面上的不同選擇;同樣，語言層面上的不同選擇可以用來實現超語言層面上所做的不同意義的選擇，盡管這雙向聯系存在或然性。語言是社會文化的產物，同時又是社會交流的工具。這種模式的符號觀強調語篇體裁、背景和語言層面之間存在著互相預制性和互相期盼的關系。

Hasan 認為情景語境的三大變量構成了語篇的語義結構。三大變量:語義場、語旨和語式幫助構成了語篇的語義結構成分。對一個社會成員來說，通過分析三大變量可以預測語篇的體裁及生成語篇的語言表現形式。同樣，通過語篇的生成結構，他可以猜測語篇超語言的語境內容層面。

文學作品的語篇里，文化語境對語篇生成結構的預制關系亦清晰可見，以敘述體裁為例。在敘述體裁中，作者往往根據自己的寫作目的在某些成分的順序上標新立異，打破常規。如在偵探小說里，有時會采用倒敘的方式造成懸念，目的在于吸引讀者。但正如McCarthy 所說，讀者之所以能夠辨認出作者對常規的打破，正是因為他們的腦海里存在著位于文化語境層面的各種題材的生成結構的常識［3］。

三、漢語典籍英譯文本語篇體裁與文化語境之間的預制性關系

目前，中國對于一些典籍的英譯多停留在文化學和文學翻譯角度上。所以從功能語言學的角度來探討民族典籍英譯是一個新的嘗試。根據以上對韓禮德的情景語境的論述，首先以《少郎和岱夫》為例，從語場、語旨和語式三個方面來解析語篇體裁與文化語境的預制性對其英譯文本的指導作用。這里選用張志剛主譯的《少郎和岱夫》的英譯本。

《少郎和岱夫》是達斡爾民族民間文學史上第一部長篇烏欽;是80 多年來流傳在齊齊哈爾地區的一部反映達斡爾人民反抗階級壓迫、抗暴斗爭的英雄史詩。它是一部基于真實的故事由無數達斡爾民眾口頭傳講和民間藝人演唱加工最后整理出版的著作。它屬于說說唱唱來講故事的藝術形式，是通過故事中形形色色的人物和聽的人共享樂，同喜憂的?！渡倮珊歪贩颉返谌亢偷谖宀恐v的是少郎和岱夫由于貧窮欠債到財主家偷馬－賣馬－被抓－逃跑－起事的故事。首先，從語場來看，原語文本為敘事詩，講述的是以少郎和岱夫哥倆為首的達斡爾農民起義事件，故事發生在20 世紀初葉，地點在嫩江邊上的龍江縣(今齊齊哈爾市富拉爾基區)罕伯岱屯。這一點從詩歌的開始就作了交待。

清澈的嫩江耶源遠流長，

碧綠的草原耶遼闊無疆;

美麗的罕伯岱在嫩江岸上，

莫力根哈拉子孫人丁興旺。

Clear water of the Nen River flows far，

The grassland is flat and immense;

The fair Hanptai is by the Nen River，

Mengen Hal’s people flourish thence［4］.

英譯本延用了原文的語境和語場。所使用的詞匯:Hanptai 罕伯岱，Nen River 嫩江，grassland草原和beautiful，green，為譯文提供了故事發生的場景，這些詞匯在語篇中反復出現也使讀者清楚地了解到故事的社會文化背景。其中，“莫力根哈拉”譯做Merden Hal，而Hal 是達斡爾父系氏族組織的統稱，“哈拉”之上冠以不同哈拉的名稱，成為各哈拉的全稱，這就顯示出這是一個達斡爾民族的故事。

再以《儒林外史》為例，第三回《周學道校士拔真才，胡屠夫行兇鬧捷報》:

范進因沒有盤費，走去同丈人商議，被胡屠夫一口啐在臉上，罵了個狗血噴頭道:“不要失了你的時了!你自己只覺得中了個相公，就‘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來!我聽見人說，就是中相公時，也不是你的文章，還是宗師看見你老，不過意，舍與你的。如今癡心就像中起老爺來!這些中老爺的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你不看見張府上那些老爺，都有萬貫家私，一個個方面大耳。想你這尖嘴猴腮，也該撒拋尿自己照照!不三不四，就想天鵝屁吃!趁早收了心……”

(Fan Jin’s fellow candidates asked him to go with them to the provincial capital for the examination，but he had no money for the journey. He went to ask his father－in－law to help.)

Butcher Hu spat in his face，and poured out a torrent of abuse. “Don’t be fool!”He roared.”“Just passing one examination has turned your head completely－you’re like a toad trying to swallow a swan!And I hear that you scraped through not because of your essay，but because the examiner pitied you for being so old. Now，like a fool，you want to pass the higher examination and become an official.But do you know who these officials are?They are all stars in the heaven!Look at the Zhang family in the city. All those have pots of money，dignified faces and big ears. But your mouth sticks out and you’ve a chin like ape’s. You should piss on the ground and look at your face in the puddle!You look like a monkey，yet you want to be an official. Come off it.(The Scholars:71)

譯文中的語場為:Fan Jin’s fellow candidates asked him to go with them to the provincial capital for the examination，but he had no money for the journey. He went to ask his father － in － law to help. 譯者非常恰當地譯出了漢語語篇的語場，即范進迫于沒有路費而求助于他的丈人。從語式看，譯文文本中也有敘述性文字(作者的話)和引用文字(胡屠夫的話)，這與漢語語篇也是一致的。從語旨看，雙方的關系為“丈人”和“his father－in－law”。范進去參加“省試”，這一信息是中國文化當中所特有的，所以譯者增譯了to the provincial capital for examination。以幫助英語讀者理解文化語境。語境即語場、語式和語旨表現了語域的選擇，同時也決定了雙方交際的內容和方法。分析了漢語語篇和譯文文本的語境，我們就不難理解為什么范進會被胡屠夫一口啐在臉上了。

四、結 語

本文以韓禮德的系統功能語法為框架，用語篇分析的方法，分析了語篇體裁與語境之間的預制性。以上分析表明:語境和語篇體裁之間存在著很強的相互預制性和相互期盼性的特點。一定的語境可導致一定的體裁和相應的語篇組織生成的潛勢，而一定的語篇體裁和組織生成潛勢又預設了一定的語境內容。即語篇體裁的生成結構和語境之間有很強的相互預制性特點。文化語境和語篇生成之間的期盼性和預制性的關系對研究典籍英譯本的指導意義也很大，在翻譯中，如何去實現“對等”?或者有什么理由不去“對等”?韓禮德的系統功能語法給了我們以上的啟示。

［1］胡壯麟，朱永生，張德祿，等. 系統功能語言學概論［M］.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3 －11.

［2］黃國文. 韓禮德系統功能語言學40 年發展評述［J］.外語教學與研究，2000，32(1):15 －21.

［3］胡壯麟. 語篇的銜接與連貫［M］. 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4:77 －90.

［4］少郎和岱夫［M］. 張志剛，譯. 北京:民族出版社，2012:119 －1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