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祝福語對合作原則的違反

潘汜津

（廣東省華僑職業技術學校 華文教育專業部，廣東 廣州 510520）

1.引言

手機短信是信息社會一種重要的溝通渠道，對短信語言的語用學討論更是一種新的思考問題的方法。本文試運用語用學方法來分析手機祝福短信對合作原則的違反。我們可從中看到短信是如何通過這種違反來表達發信者的各種會話含義的。

2.合作原則和會話含義

美國語言學家格賴斯（H.P.Grice）在著名的“Logical and Conversation”（Grice 1975）中提出了會話含義的概念。他認為，為了保證會話的順利進行，談話雙方必須遵循一條基本原則，即“在參與交談時，根據你所參與交談的目的或方向的變化而提供適切的話語”，這就是合作原則（Cooperative Principle）［1］，它包括四個范疇，每個范疇又包括一條準則（maxim）和一些次準則：

（a）量準則（Maxim of Quantity）

①使你的話語（交談的當前目的）如所要求的那樣信息充分。

②不要使你的話語比所要求的信息更充分。

（b）質準則（Maxim of Quality）：設法使你的話語真實。

①不要說自知虛假的話。

②不要說缺乏足夠證據的話。（這種真實性是指說話人認為是真實的，不排除說話人認為是真實而實際上卻是不真實的情況，這種情況下說話人是無意中在撒謊，所以我們可以說說話人在遵循合作原則）。

（c）關系準則（Maxim of Relation）：要有關聯。

（d）方式準則（Maxim of Manner）：要清晰。

①避免含混不清。

②避免歧義。

③要簡短。

④要有序。［2］

以上四條準則描述了一個合理、有序的會話過程。如果交際雙方在交際過程中嚴格遵守這些準則，就能達到順利交談的目的。然而，交際并不總是直來直去的，多數情況下人們接觸到的是話語的間接使用過程，需要談話雙方從表面的話語結構中去推斷出話語所隱含的那層意思。格萊斯指出，盡管人們在會話過程中要遵守如充分、真實、相關、清楚等準則，但是他也意識到，在日常會話中，人們并不總是遵守這些準則的。對此，格萊斯概括總結了違反合作原則的四種情況：交際者悄悄違反第1條準則；交際者公開宣稱不遵守合作原則；交際者無法遵守某條準則，否則就會和其他的準則產生抵觸；交際者故意違反某一準則，并知道聽話者會體會出說話人的“別有用心”，從而透過文字表面的不合作得出話語深層所隱藏的含義。其中，第4種是格萊斯最關心的，也是日常交際中最常見的。說話者出于自身的動機或某種理由，常常通過違反合作原則的某些準則以產生特殊的會話含義。格萊斯接著指出，如果在會話交流中，說話人一方的話語故意公開地違反某些準則，那么一定有其主觀意圖，即為了讓聽話者領會到話語的會話含義，例如當母親問兒子有沒有完成作業時，兒子說“語文作業做完了”，言外之意可能是數學作業還沒做。會話含義理論正是力圖解釋人們是如何獲得這言外之意的。

事實上，合作原則不是告訴人們應該怎么做，而是對人們實際行為的描述，它不應被視為一種規范。束定芳指出：“這些準則并非說話的規則，而是人們在話語交際中所假設的使話語得以進行的一種底線，是人們理解話語的基礎。”［3］正如格賴斯所指出的那樣：在實際交際中人們并不總是嚴格遵守這些原則，有時因為語境的需要或者出于禮貌會違反合作原則。當對方察覺時，對方就要迫使自己越過說話人話語的表面意義去設法領會話語中的深一層意義，尋求說話人在什么地方體現著合作原則，從而產生“會話含義”的理論。因此，合作原則的重要性并不在于其本身，而在于違反它所造成的會話含義。筆者認為，合作原則在交際中是普遍存在的，違反某些準則產生出會話含義并不是對合作原則的否定，恰恰相反，這是對合作原則真實存在的有力證明。正是因為人們在交際中首先是合作的，才會促使聽話人在處理表面不合作的話語時能夠透過現象看本質，聽出弦外之音。

3.祝福短信的會話含義分析

下面我們試通過對短信祝福語的會話含義分析，分析會話合作原則被違反所產生的種種“弦外之音”所達到的語言效果。

3.1違反量的準則

（1）新年里你要做三件事：第一件是快樂，第二件是快樂，第三件是快樂。祝新年快樂！［3］

這是對第1條“量準則”中的第2條次準則“不要使你的話語比所要求的信息更充分”的違反。短信通過不斷重復“快樂”一詞表達激動洋溢的祝福之情。

3.2違反質的準則

（2）元旦到了，祝你“提錢”快樂！上午我在你的銀行卡里打了點錢，不多就四千萬：千萬要快樂，千萬要健康，千萬要幸福，千萬要記住密碼。

“在銀行卡里打了錢”明明是言者的戲言，是對第2條質準則“設法使你的話語真實”第1條次準則“不要說自知虛假的話”的違反。這種違反在祝福短信中占很多，發言者通過夸張鋪陳的方式來表達對別人的美好祝愿，盡管“萬事如意”“心想事成”“永遠安康快樂”諸如此類的祝福只是美好的愿望，并不可能真正地實現，但這正體現了人們追求完美、萬事大吉的普遍心理。這類短信息最多，如：

（3）蛇頭一搖，祥云籠罩；蛇身一扭，煩惱沒有；蛇尾一擺，財源如海。蛇年到，祝您快樂如一字長蛇陣，從年頭到年尾好運連連！

（4）蛇年春節到，短信來問好；愿你白天順，夜晚睡好覺；天上掉黃金，打著你的腳；要問我是誰，請看手機號。

（5）我托空氣為郵差，把我熱騰騰的問候裝訂成包裹，印上真心為郵戳，37度恒溫快遞，收件人是你。祝你：節日愉快！

盡管言過其實，但這已令人習以為常。“美麗謊言”的接受者無一會責怪，人們都有保有這種美好心愿的資格。對質準則第1條次準則的違反已成為祝福短信最常運用的方式。

3.3違反關聯的準則

（6）一朵花采了許久，枯萎也舍不得丟，一把傘撐了許久，雨停也想不起收；一條路走了很久，天黑也走不到頭；一句話等了許久，終于說出口：新年快樂！

讀者初始看短信時完全聯想不到其會與“新年祝福”有關，這種故弄玄虛的方式讓人產生許多期待和想象。這是對第3條“關系準則”中“要有關聯”的違反。

（7）不許往下看！……還在看？……叫你還看！……提前祝你圣誕快樂！

故弄玄虛的多部曲把讀者一步步引向最后的目的——祝福語。前面的多個禁止語與后文的祝福語并無關聯，作者正是通過對第3條“關系準則”“要有關聯”準則的違反實現了這種突如其來的效果。

而有的短信則是先出現與主題（“新年”）關聯的內容，而后才出現與之不關聯的內容，令人突兀之余又忍俊不禁：

（8）有句話我一直不敢跟你說，可是新年再不說就沒機會了：其實，你長得好可愛，就像一頭小白豬！

3.4違反方式的準則

（9）不許往下看！……還在看？……叫你還看！……提前祝你圣誕快樂！

同樣在此條信息中，“不準往下看”是言者的戲言，文字的最后其實就是言者的祝福。這種是對第4條方式準則“要清晰”之第1條次準則“要避免含混不清”的違反。這種令人摸不著頭腦的“含混不清”違反充分利用和滿足了人們獵奇的心理，越是禁止，人們就越想越雷池，都想知道最后的話語是什么。

（10）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一群人在四處找你！他們說一定要捉住你！……他們是吉祥、如意、快樂、財富。

以上也是言者的故弄玄虛，信息的開頭讓令人咋舌，不明就里，讀者閱讀下去，才知原來又是“美好的圈套”。短信息的作者故意運用這種令人“歧解的含義”來制造歡樂幽默的調侃氣氛。這種效果正是通過對第4條方式準則“要清晰”之第1條次準則“要避免含混不清”和第2條“產生歧義”的違反來實現的。

對第4條方式準則“要清晰”的第4條次準則“要簡短”的違反，則體現在許多這樣的短信中，體現了“禮多人不怪”：

（11）蛇年到，被短信；短信到，被祝福；祝福到，被平安；平安到，被吉祥；吉祥到，被快樂；快樂到，被開心；開心到，被如意；如意到，蛇年好。祝愿您，新年大展宏圖之余：留一點時間多陪陪家人，帶一份心情去看看藍天，攜一縷思念常想起朋友，存一絲寧靜而處世安然。蛇年大吉，歲歲平安！

4.結語

由是觀之，手機短信祝福語違反合作原則所達到的語言效果是奇趣而新穎的。我們發現，在所能搜索到的祝福短信中，違反第1條量準則的用例比較少。然則，格賴斯（Grice）的會話合作原則在我們的日常對話中卻隨處可見。我們可這樣概括Grice的會話合作原則：量的準則體現了的交際內容的充分性和經濟性原則；質的準則體現了內容的真實性、準確性以及交際的誠信原則；關系準則體現了交際的目的性、需求性原則；方式準則體現了交際的策略性、功效性原則。這些原則是相互影響、交互作用、不可分割的。本文運用格賴斯的會話合作原則分析了短信祝福語的會話含義，正是對該合作原則的違反取得了豐富多彩的會話含義效果。

［1］Grice，H.P.Logic and Conversation.In Cole，P.and Morgan，J.L. （eds.）Syntax and Semantics.Vol.3：Speech Acts.New York：Academic Press，1975：45-46.

［2］何兆熊.新編制語用學概要［M］.上海教育出版社.2000：156-164.

［3］束定芳.現代語義學［M］.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0：205.

［4］mail.139.com新年祝福語.